正月过得极快,二月风还夹杂些许冷意。
许是发生太多事,谢梵梵一夜未眠,第二天挂着浓重的熊猫眼徘徊在蔡攸府上。
恰好撞见季群,通报都免了。
她这次可不是被绑来,而是光明正大前来拜谒,果然一路畅通无阻,是个下人都恭恭敬敬向她行礼,那些个曾经欺负她女使婆子管家仆役无一个不小心翼翼侍奉,叫人怪别扭。
还未进屋,就闻见茉莉花的香气,再看去满桌珍馐,总共有百来道点心。
谢梵梵觉得自己走错门了,敢情摆宴席,来的不是时候。
“看来是想通了”她正准备离开听见声音复回头望去。蔡攸半束乌发,鎏金玉冠,一身黑色纹云宽袖袍,与平日里素净的打扮风格迥异,沉稳庄重,霸气英俊的脸庞显着一丝邪魅,与生俱来就有一副矜贵傲气,嘴角挂着一丝得意,那样子就像在告诉别人:女人,是不是有被我的容貌惊艳到。
莞尔间自以为一切在掌控之中。
谢梵梵有些发懵,一大清早的这么庄重?“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旋即作了个揖“告辞”,一只脚还没迈出玄关,蔡攸不淡定了,立马挡在前头,合着这女人一点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倾倒众生的蔡大公子,汴京第一美男竟然有一天也会对一向自诩绝世的容颜表示质疑。
“来都来了”,他带着命令的口吻。不经意间扫过谢梵梵的黑眼圈失笑,“一夜未眠?莫非是想我想的?”,谢梵梵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这种人不能惯着,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所幸一次性给他就地正法得了。遂捏了捏拳头,咯吱咯吱的骨声让人心里犯嘀咕。
季群抬头望了望天,明明一大清早就开始陪着自家主子折腾,府里忙成一锅粥,又是焚香沐浴又是搜罗珍馐美馔,就为讨她欢心,还这般出言不逊,这不找抽吗。
“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尝尝?”蔡攸赔笑着示意她坐下。
谢梵梵打小就喜欢茉莉香茶和甘露饼,但是从未任何人提及,也是巧了,准备的样样齐全。
她对美食毫无抵抗力,尤其是林记现炸的甘露饼,还是热乎的。作为万年吃货,才知道这二者是何等绝配。那种互增互补的奇妙碰撞,香气色泽口感无一不让她欲罢不能。
谢梵梵生怕碰碎了酥饼的形状,小心翼翼的用手托着,轻轻咬上一口,甜蜜缠绵在唇齿间,再接过蔡攸递过来的香茗小抿果真是人间至味。
当她晃过神来见蔡攸一副饶有兴致看着自己,想起他昨晚轻浮之举顿时没了胃口。
“不喜欢?”
“没有”毕竟蔡攸对谢家还是有恩,此时还得寻得他帮助,谢梵梵自然态度也比先前好了许多。
“我答应合作,不过咱们得约法三章”
“你说?”
“一,不许私下藏匿消息,情报要坦诚共享”
“二,彼此配合,不得破坏对方的计划,有什么事商量着来”
“第三,谢梵梵顿了顿:不许诓我,更不许有逾越的举动,保持距离。”
蔡攸噗嗤失笑“行行行,本公子对你这种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才没兴趣”他这张好死不死傲娇的嘴最让季群头疼,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对个女人上了心,就怕他作没了。
蔡攸好整以暇点了点头。
谢梵梵拿帕子抹了抹嘴,问道“你打算下一步如何”。
“顺着账目找到这些奢侈品的主人,虽然大部分不甚明了,但还是有迹可循,我已经让季群派线人去查,相信很快就有回音”
她一脸不可置信“你只看了一遍如何记得住?”。
“姑娘有所不知,咱们公子无论什么东西,看过一遍终身不忘,记忆超群”季群解释着,
“天生的?”
蔡攸觉得大惊小怪“有什么稀奇的?”
“没,就是觉得挺好”谢梵梵明明心里妒忌死了,天知道她们这些普通人想练就一副强记的脑子有多辛苦,整整两个月痛苦的训练才有如今的样子,可他天生脑子就好使。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不由得竖起大拇指,案情总算有了眉目。
“别高兴太早,毕竟这只是一家的账目,想靠这点线索不一定有多大用处”蔡攸提醒道。
“正所谓积微成著,慢慢来,总能有收获”
“够乐天”蔡攸笑了笑,谢梵梵心大这点他倒是从来不怀疑,这天底下能让她伤心的事几乎没有。
按照谢奕的安排,商议兵分三路,碍于谢家与蔡家一向井水不犯河水,除去政见不合,也没有理由过多的接触。
此次由谢梵梵出面再好不过,她和蔡攸联手去查账目往来,何鸣去勘察灾棚,再由谢奕自己亲自寻查幕后之人的身份,计划周全。
就这样,不过月余,何鸣回府。
“可有找到什么线索?”谢奕神情严肃。
“回少爷,我扮作难民,查到些许异样”
“说来听听”
“在的那些天,我发现每次运粮车一到就会有一批人被领头的管事引到一处仓库中,本来并无稀奇,可每次要将近两个时辰才出来。我想那些粮食再多也不会用这么长的时间去搬运,便怀疑其中有猫腻。”
何鸣赶得及,灌了一大碗水歇会继续说道“后来我想了法子从这些人口中得知他们一进去就被蒙上了眼睛,似乎被人领进一个通道,四壁有着回音,凭以前和公子在外行走多年的经验应是地下密道。那人说大约一个时辰才透着纱布见到些熹微亮光。而且有一处光线极为强烈,透过黑布都能感觉到刺眼。属下心想事情紧急先回来禀报主子,不好打草惊蛇。”
“这些便是属下探听到的消息”
“你做的很对,这么说难民蓬里有密道”谢奕着重强调了一遍。
“是”。何鸣很肯定的点点头。
这段日子谢梵梵和蔡攸也没闲着,既然知道当品的来头,自然不难发现这些典当人的主子都是达官勋贵,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皆为死当,决不赎回,且和蔡氏一党或多或少有些许联系。
在灾情如此严重之时竟然花重金购置大批奢侈物实在匪夷所思。
“都是死当,难道?质押的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赎回”谢梵梵很是诧异。
“所以只有一个目的”
“洗钱”两人会心一笑,异口同声。
“懂得还挺多”蔡攸投来赞许的目光。
“承蒙夸奖,可如果真的是这样,如此小的一间铺子怎负担得起数量巨大的现金流水?”
一筹莫展之际。谢奕传来消息,更觉得疑云密布。
谢梵梵在家苦思冥想了一整天也没想个明白,索性往床上一趴。
看着她哀叹连连,莲儿担忧,随即端来一盆热水“小姐,想不出就歇歇吧,咱泡个脚放松一下如何”
“还是你贴心,累死我了一天天的”谢梵梵赶紧脱了鞋。脚底热气氤氲“一个字—舒服。”
“是两个字”莲儿纠正。
“管它呢?”谢梵梵倒头就睡。
但总觉屋子有点暗,毕竟她从小怕黑,一直都是点灯入眠。
小侍女拨弄着灯芯,罩上灯罩光亮汇集一处,谢梵梵被一束光猛晃到了眼睛,慢慢挪开挡在前方的手。
原来是挂在墙上的护心镜反射的光,整个人一震,仿佛想起什么。
她愣在那里仔细回想案情,莲儿也不知她怎么了不敢打扰,小声唤她也没听见,谢梵梵忽然觉得事情在一瞬间连贯了起来。
“小姐眼睛没事吧?这灯台是前些日子府里采购的,上面的孔可以聚拢光线说是让屋子亮堂,这间房子光线不好莲儿就想着小姐晚上能睡到安稳些”
“是光”她嘴里念念有词,原来是那夜当铺的光,她兴奋的跑到谢奕那,顾不得莲儿在身后追赶光着脚就跑了。
“姑娘,鞋!”
猛的一推门,落入眼底的是谢奕外袍披挂松散,敞开胸前八块腹肌格外醒目,健硕有力的胸膛,她挪不开眼身子一僵,脸涨的像熟透了的苹果,啪嗒一声立刻关门,平息躁动的心。
半晌里面才传来淡淡的声音“进来吧,深更半夜有什么事吗?”
谢梵梵亦步亦趋的扶着门栏尴尬的伸出半个脑袋。
“冒失鬼”谢梵梵以为兄长又会劈头盖脸像往常一样训斥一番,可现在对面的人语气里竟然夹杂着笑意。
师兄,真的变了好多。
“这么晚找我何事?”谢奕温声问道。
谢梵梵言归正传“哥,何鸣说地道的光我好像有点印象”她把那夜在铺子里的事一五一十细细回想一遍。
“虽然只是猜测但确有可能,这样,你和蔡攸守好林子里的证据,剩下的交给我”
回去的路上她时不时回头望望,总觉得师兄不同寻常,变化太大,是因为自己吗?
不过脑海挥之不去的是刚刚微妙的场面,谢梵梵一路纠结今夜会不会长针眼是个大问题。
昨日未眠,今夜更是难寐。
裸露的肌肤紧实健硕,慵懒的神态更有几分谪仙的模样。谢梵梵的脑子里不受控制。
“啊~够了”自己忽然一声叫唤,才缓过神来屋子里还有别人。
“小……小姐您没事吧”见她一回来就神情恍惚,以为又被家主责罚。
再抬眼一看,发现她捂着被子把脸埋的死死的也不怕闷着,不由得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
“姑娘这会儿听见了?莫不是因为家主?”
“你你你,果然都看见了”谢梵梵用小手轻轻戳她,小丫头痒的笑岔了气赶紧讨饶。
谢梵梵别过脸赌着气“都怪我平日太好说话,竟敢笑话我”
“哪有?莲儿可是关心小姐,小姐这般不领情,莲儿好伤心”说完嘤嘤哭。
“小丫头片子,快成戏精了,以前小时候挺老实的,怎么一眨眼功夫不见开始学坏了。”谢梵梵白了她一眼。
“那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莲儿不服气。
“嗯?”
“嘻嘻,小姐最好,是家主太寡淡不领情”
“有道理,都是哥哥的错”谢梵梵若有所思。
“其实小姐与家主也并非亲兄妹,着实不需太在意那些虚礼,像那辽国萧太后和韩德让不也两心相悦,也没有顾及君臣有别,再嫁之嫌,小姐这个着实不算什么”
“莲儿,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呀,还是你了解我”
“那是,我就是小姐肚子里的蛔虫,耳濡目染,小姐好我自然也不差”两人黏着叽叽喳喳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