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走后,我还真的觉出累来,倒头便睡。
直到小一将我薅起来。
她大声武气地叫起来:“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快醒醒!”
我勉强睁开眼睛,莫名其妙:“你在叫谁?”
小一嗔怪道:“当然是叫您呀,您已经被封为贵妃啦!您这么快便忘了?”
我哼哼唧唧地爬起来:“我乏得很。你这么早将我叫起来做甚?”
小一又大惊小怪地叫起来:“早?皇帝皇后各宫妃嫔都已经准备齐整,马队都已经就绪,马上就要开始春猎了!但娘娘您还没有起来!”
我一骨碌爬起来,急得抓耳挠腮:“这么晚了?你怎么不早叫我?”
小一翻着白眼:“叫了您几次了。您转眼又睡过去了……”
于是乎,大家开始忙活起来。
小一捧来骑装。
小二端来洗漱的天青瓷盆盅。
小五呈上温热的羊奶。
小七倒腾来羊肉馅包子、油塔子、奶酪馅饼、羊杂粉、羊肉宽面……
于是乎,我一边将自己往骑装里塞,一边洗脸,一边吃着奶酪馅饼。
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我便将自己倒腾得利利索索,英姿飒爽的,出现在马场上了。
我的长发,被高高束起,淡紫色纶巾做饰,在早春的风中飘扬。一身深紫色羊绒马甲长裤骑装,显得英气非凡。但羊绒骑装上,用金红色的绣线,刺绣了一个圆滚滚的熊猫,夺人眼球。
没错,这个圆滚滚的红色熊猫,正是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小五小七绣上去的。
所谓女为悦己而容。
我自己看着开心便好。
别人怎么想,关我何事?
于是乎,我穿着我的圆滚滚的红色熊猫,得意洋洋地站在马场上。
哇哦。
马场上好热闹呀!
几百匹高头骏马,整齐划一地立在草场上。个个大长腿,膘肥体壮,鬃毛发亮,俊美非凡。据说,这些围场上用来狩猎的骏马,都是为锦衣卫顶尖骑兵准备的战马,自然训练有素。
当然,所谓的训练有素,不过是场面话。
连锦衣卫的顶尖骑兵我也领教过了,不过尔尔……
这些战马,我自然也是不虚的。
不但不虚,我还极喜欢马。
以前在江湖里晃荡,自然少不了长歌饮马。
往那马背上一骑,嘿,心中自然而然就会有一股豪情,就会产生出策马扬鞭,任我驰骋的冲动,生出些天地之广,我自逍遥的痛快。
基于我对马的热爱,我立即迈开蹄子,颠颠儿地往战马方向跑去。
待我跑近了,才蓦然发现,哇哦,好多人。
这些人,有的骑在马上,摆出一副威猛的模样,比如狗皇帝。
有的穿得花枝招展,一群群地围在不远处,叽叽喳喳地东拉西扯,不亦乐乎,比如众锦鸡。
但我一跑近,这些人,突然都脸色一变。
假装威猛的,神色古怪地瞪着我。
叽叽喳喳东拉西扯的,登时冷了场,不再言语,而是神色更古怪地望着我。
连四周陪同围猎的禁卫军,也神色古怪。
我有点纳闷。
莫非是我的红色圆滚滚熊猫,让众人难以接受?
于是,我便也睁大眼睛,回瞪起四周的古怪神色来。
一时间,大眼瞪小眼,好不尴尬。
只听假装威猛的狗皇帝,打破了尴尬:“庄贵妃,你又迟到了。”
我假笑了一下,假兮兮地抱了个拳:“给皇上……啊……皇后娘娘请安!”
之所以是啊皇后,是因为我刚看清,原来假装威猛的皇帝身旁,正是穿着一身淡蓝色骑装的皇后。
皇后居然也要去打猎?
不过据说皇后是武将之后,会骑射也是正常。
我的话音落了,只听四周轰隆隆的声音响起来:“给庄贵妃娘娘请安……”
我吓得一哆嗦。
想必一夜之间,我这个娘娘跑了,又自己跑回来,又封贵妃的事情,便是传得人尽皆知了。
不过热爱八卦之心人皆有之,这个我也理解。
况且这个八卦,与那么多人的切身利益,息息相关,由不得他们不关注。
不但关注,想必有些人欣喜,而有些人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我撕成八块吧……
但无所谓啦,撕成八块,也要有这个本事才行啦不是。
于是,我又假兮兮地向着众人招招手,端着贵妃的架子,走到战马旁。
狗皇帝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从上而下地望着我,向着他身后的一匹白马一指。
白马?
这个白得发亮,鬃毛飘逸,一双大桃花眼不灵不灵的貌美白马?
我一向对长得好看的动物,不抱希望。
靠不住……
当然,长得不好看的动物也不一定靠得住……
所以,我一口回绝:“不要!太高调!与我的气质不搭!”
然后,我麻溜地寻了一匹黑得毫无杂色的精神大马,翻身而上。
我的一身深紫色骑装,很快便混在黑马黑黝黝的皮毛中间,浑然一色,只剩下个圆滚滚的红色熊猫在半空中飘荡,分外醒目。
皇帝的嘴角勾了勾:“这个与你的气质挺搭。”
不过他又提醒道:“在雪地里,黑色最是醒目,没有比黑色更高调的了。”
我一滞:“这……有什么后果吗?”
皇帝笑得暗搓搓的:“你往雪地里一跑,老远就会被发现。”
我还是不明就里:“被谁发现?”
皇帝的笑脸,就像朵大大的绣球花:“兔子,野鹿,眼睛灵光,老远看到你,早就跑掉了。”
这……
他是在暗示我,我的春猎,将一无所获?
唉!
大意了!大意了!
见我一副茫然的模样,皇帝又补充道:“如果有人想暗杀你,你这一身黑,简直就是个活靶子……”
这……
我往皇帝身上一瞟。果然,这厮是个怕死的货。只见他一身银白色亮玉锦金团纹刺绣劲装,骑着一匹黄色高头大马,往雪地里一站,当真是浑然一色。不论是杀手,还是兔子,都是看不见的。
我再往四周瞧了瞧。
张昭仪,一身淡青色彩晕锦绣散花骑装。吴惠妃,身着淡黄色云绫锦仙鹤纹紧身袍服。韩丽妃,披着暗白色绣淡金缠枝雪缎披风……
果然只有我,黑得发亮,分外显眼……
我回过头来,正好瞅见笑得直抽抽的皇帝。
我撇了撇嘴,怒道:“我不像某些人,亏心事做多了,自然怕人暗杀。我一身正气,即使在雪地里是个活靶子,也断没有人打我的主意。”
亏心事做多了的皇帝,也不恼,只是又偷摸着笑了笑。然后他回过头去,向着身边的一个着甲军官点点头。
这个军官,突然就仰天高喊:“春-猎-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