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禾醒过来的消息早就传给了萧凉,可他却一直没有出现。
京墨也不想管他们,就见哪天天气好,便把穆禾带到院里。两个人一同沐浴阳光,惬意而舒适。
“百越有蛊,唤为南国。南国产红豆,红豆引相思,相思起,南国灭,蛊毁人亡,我中的蛊就叫南国。”
穆禾知道京墨一直在回避什么,但有些问题不是可以回避的。
“三年前,我被王后设计,彼时太过怯懦,催动了南国蛊发,亦是自愿服下红豆忘却前尘。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穆禾将自己的伤口撕开在京墨面前,任由其窥探,这番心意也不能说不真,只是这样的真心对京墨来说却着实难熬。
“你喜欢我吗?”
纠结许久,京墨才问了出来。穆禾的过去是他不曾参与过的,他不在乎穆禾曾经为别人动过情,只求现在坐在他面前的人心里有他。
“只有动情南国才会被操纵,你说呢?”
穆禾见京墨将自己的感情放的这样低,心生不忍,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无形平复了他的忐忑不安。
“你将最真挚的感情都给了我,自然可以要求我的心里眼里都是你。三年前我确实蛊发,但却不是因为动情,那是王后的计谋。虽然那些都已经过去,可我觉得一份感情最重要的就是坦诚,我愿意将自己的一切都告诉你。”
这种话对穆禾来说已经是十分不易,京墨也知道,所以他将穆禾搂的更紧。
“是他吗?”
没有说明,可两个人都知道他说的是谁。
“不是,或许他的好让我产生错觉,可现在仔细想想,那确实只是年少的依恋,是身处黑暗的穆禾能见到的唯一一抹阳光。所以后来的一切,不能怪他,但我也无法毫无芥蒂。”
穆禾转头看着京墨紧绷的侧脸,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怎么了?”
京墨不明所以,茫然转头,黑亮的眼睛沾着水汽,是少年的稚气。
“我觉得你肯定没有吃醋。”
穆禾拿手指戳了戳京墨的脸,意思很明显。
“你都在我怀里,还有什么可吃醋的。”
京墨明白了穆禾的意思,一把抓住她作乱的手,又将人抱住了,叹息声里都是满足。
两个人岁月静好的过了一下午。晚上亥时未过,京墨就半强制的让穆禾休息,穆禾知道他到现在还是悬着心,也就顺着他的意思躺了下来。不过这一躺倒真的睡了过去。
见穆禾的呼吸逐渐平稳绵长,京墨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然后去找了萧凉。
京墨跟着侍从到了萧凉房外,便被人安置在那里等萧凉传唤。站的不算太远,所以他可以听到屋里传来的声响,暧昧暗浮。
尽管不经人事,可京墨还是知道那是什么声音。不自在的转了头,京墨红着耳朵等了许久,直到一切都归于寂静。
没有见到里面的人出来,他就被传了进去。即使有准备,可真的看到屋内糜乱的场景,京墨还是感觉无比尴尬。
萧凉任由侍从打理自己,从屏风后出来时身上只着一件单衣,嘴角挂伤,脖颈处满是欢爱过后的痕迹,半露的胸膛上还有丝丝红印,倒是与他们第一次见面异曲同工。
君子雅正,非礼勿视,京墨收回了目光。
“我还以为你会再过几天才能来找我,毕竟你颠簸许久,好不容易美人在怀。”
萧凉的脸上还有未褪去的红晕,残留的情欲堆积在眼里,水波潋滟,美得动人心魄。
此刻他说着调戏的话,眼睛像长了钩子,眼波流转媚态尽显。即使心有所属,京墨也无法做到心无旁骛。
“阿辞的身体越发虚弱,我要带她回大端。”
京墨装作对萧凉视而不见,正色说到。
“你可以走,她,不行。”
仿佛早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萧凉随意的拢了拢衣服,拿下了固发的玉簪,一头青丝即时如瀑布般飞泄而下,又多了几分女相。
“我说的是要带她回大端。”
京墨也预见了他的态度,只是执拗的重复他的态度。
“你有什么资格与我谈判,不要忘了,你能站在这全凭我的仁慈。”
萧凉被京墨高傲的姿态激起了怒意,他将手里的簪子放到桌子上,起身与他对视,一双眼里满是狂傲。
“你压着阿辞,不过是气不过她与那人的过去,这更显示你的懦弱。一个怯懦到骨子里的人,我为何不敢与之谈判!”
京墨淡漠的冷笑,说着眼睛还瞥了一眼屏风后的那个人。
“别说穆禾现在是个废人,就是她鼎盛时期,我照样能困住她。”
萧凉上前一步,一把捏住京墨的领口,一副不可一世的口吻。
“那你为何不直接杀了她?”
京墨推开了眼神凶狠的萧凉,反而坐在了桌边,一脸挑衅。
“你以为我不敢?!”
“你当然不敢!不管穆禾如何失势,她的背后有百越、有大端、还有北陵,你攻下世梵城已是过失之举,你敢背着你的父母亲族同我一战吗?”
“已然是过失,我又何惧放胆再一搏!”
萧凉坐在了京墨对面,话里竟有了隐隐疯狂之意。
“你敢放胆一搏,那他呢?百越此战若败了,他便是百越名正言顺的继位者。你敢为了他放弃一切,可他会为了你抛下百越吗?”
京墨话里的笃定让他心里升起了一股火气,但他悲哀的发现,自己的愤怒竟是来自对他话的认同。
“你想做什么?”
“放我和阿辞出城。否则我便让驻扎在世梵城外的军队发起进攻,这样不论你打算做什么,都不会成型。再或者,我不介意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风流韵事,如果你敢赌的话。”
京墨不急不缓的看向萧凉,眼里皆是志在必得的轻蔑。
“想不到穆禾最后竟然看上了你这样一个卑鄙之徒。”
萧凉被京墨气的牙痒痒,却只能无可奈何的逞口舌之力。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为了阿辞,我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京墨坦然接受了萧凉的辱骂,笑的张狂而肆意。
“我要考虑一下。”
“不要想着耍花样,你要知道在三大公子名扬中土时,我就是已经是臭名昭著的纨绔子弟了。你能做的,我只会更绝!”
说完,京墨还好心的和萧凉打了声招呼,然后施施然就退了出去。
“杀了他或许更干脆!”
一直在屏风后面的柘南星,此刻才走了出来。他完整的听到了两人的谈话,考虑到某些事,眼里闪过狠绝杀意。
“杀他有什么用,穆禾才是大患,你舍得?”
萧凉讽刺的试探,看到对方明显犹豫的神色,自嘲一笑。
“我累了,你出去!”
说完也不管柘南星,独自去了床榻。之前凌乱的被褥已经被整理过了,可萧凉仍旧不满意,拖拖拽拽、挑挑捡捡。
见萧凉赌气的动作,柘南星叹了口气。他明白两人之间的隔阂不是短时间能解开的,他此刻也无计可解,只能拖着疲惫的身子走了出去。
王后和萧凉的交易他现在明白了,以他为筹码两个人似乎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可是他呢?
三年前开始,他被王后折了翅膀,好不容易恢复元气走到今日,难道就看着王后拿百越做赌注?柘南星啊,你真的是个废物!
见对方毫不犹豫的走了,萧凉顿时戾气横生,一把将床上的东西都扯到了地上。
胸膛不断起伏,呼吸也愈发急促,眼睛都连带着染上了绯红。那样子活脱一个小孩,欲求关注而不得。
萧凉的答复是在第二日午时送来的,彼时穆禾正在被京墨逼着喝药。
“是什么?”
好不容易推开刺鼻的药膳,穆禾眨着清澈透亮的眼睛,显得十分无害。
“萧凉的回复。”
京墨看破了穆禾借故躲避的心思,又把药往她旁边递。
“你背着我去找他了!”
这一句穆禾脸上的笑意不见了,眼神也不复方才干净。
“我们得出去,找到朝颜才能治好你。而且我发现大端此番御敌的兵器出了差错,必须尽快将消息告知陛下。”
京墨无奈的摸了摸穆禾的发,他知道穆禾的担心,可不是自己就得是穆禾去找萧凉,他是绝对不会允许穆禾再处于险境的。
“那你也不该一个人去找他,萧凉就是个疯子,万一他迁怒于你,我无计可施。”
穆禾气愤的躲开了京墨的手,眉头紧锁,看着他眼里有责备,可更多的还是担心。
“我知道,做这一切都是有退路的,毕竟我也跟着你学了许多。”
京墨被穆禾的一番话弄的心口满是酸胀,那样厉害的穆禾如今却因为自己变的这样不堪,这叫他如何不在意。
为了不在她面前再次失态,京墨随着视线一同转开了话题。
“听着怎么不像好话呢。”
穆禾自然注意到了京墨泛红的眼眶以及躲闪的眼神,不想叫他以为自己很在意,穆禾顺着他的话调笑,想打破此刻稍显沉重的气氛。
“阿辞……”
“嗯?”
“虽然如此,可你还是得吃药。”
京墨在穆禾一片柔和的目光中,将药递了过去,顺利接到了她的一记白眼。
“叶京墨,你够狠。”
穆禾忿忿不平半天,最后还是将药喝了下去,只是仍不忘放狠话来表示自己的不满。
“不敢,巫女面前,京墨岂敢造次。”
看穆禾一口闭气空了碗,京墨也终于开颜同她打趣。
萧凉的信里说可以放他们离去,可必须要见穆禾一面。京墨见此,气的将信攥成一团丢了出去。
“我可以……”
“你想都不要想,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
穆禾一开口京墨就知道她想干什么,一口回绝。
“你不相信我?”
“现在的你连一个普通人都打不过,萧凉又恨你入骨,绝对不行!”
“那你知道萧凉为什么这么想杀我吗?”
穆禾听了京墨孩子气的话,不由得一笑,虽然不想让他担心,可自己与萧凉确实要有一个了结。
“还不是因为他!”
提起这个,京墨的语气又变得不自然,他飞快的瞥了穆禾一眼,见对方神色如常,才放心等她回答。
“对,萧凉认为他们不能在一起全因他对我有意,可我和他都知道这本就是无稽之谈。被人当做棋子利用了三年,我也不想再这样被萧凉在背后诅咒了。”
“所以我要去见他,只有解开这一切,我才能真的从那段过去中脱离。”
穆禾的声音很轻,可京墨却听出了里面不可撼动的坚定。
他知道这才是穆禾本来的样子,宁折不弯、孤傲高洁。他不能阻止这样的穆禾,因为他喜欢的本来就是这样的穆禾。
“王后算准了萧凉会为了柘南星背叛北陵,如果她的这步棋成了,大端便只能是被北陵和百越夹击。我不能看着狄乔杀了凌君熠,我也不能看着当年的真相被掩埋。”
“我会在外面,如果有不对,你一定要喊出声。”
叶京墨对上穆禾,向来只能认输。
“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穆禾捏了捏京墨紧攥的手,顺势摇了几下。
传信的人一直在外,仿佛预料到穆禾一定会去。
穆禾牵着不情愿的京墨从屋内走了出来,朝他点了点头,率先向外走去。
“我家主人说只邀巫女一人进去。”
走到门口,见两人的手还拉在一起,那人出声提醒到。
“带路吧。”
穆禾压住了京墨意欲反驳的手,淡淡开口。
“在这等着我。”
穆禾朝京墨一笑,随后毫不停留,背影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