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和进行了半个月，穆禾在大端朝堂上与那帮老顽固舌战了半个月，但结果依旧不如人意。
以叶相为首的保守派官员不满百越提出的平国条约，认为若要结盟，百越势必要做大端的属国。
穆禾不以为然，她提出结盟对于两国而言是互利互惠，百越并不是依附大端才能生存。
两方互不相让，让场面陷入了胶着。
而对这一切起决定性作用的大端皇帝，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每次上朝他总是置身事外的看着他们争论，有时还会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
这日下朝，穆禾避开端朝官员，独自走在青瓦台道上。
可自小养成的敏感性子让她很快就察觉到了什么，不是她躲开了官员，而是他们刻意回避了同她碰面的可能。
一路安静的坐上马车走出皇宫倒也没什么，只是在经过往常热闹的街道时，穆禾也察觉到了不同。
使馆的马车在皇城是很有辨识度的，今日她的马车走过时，明显感觉到了四周刻意压下的交谈声。穆禾未做反应，吩咐车夫加快速度回使馆。
穆禾心里憋了一路的疑问，刚进使馆便唤来了白芯。俏生生的人站在那里，穆禾感觉到了她平静面容下的愉悦。
“最近皇城有什么动静？”
不能直接说她感到百姓和一众官员都对她产生了不知从何而来的兴趣，就在回来的路上，她在只零片语里拼凑出的信息都是和她有关的。
“皇城近来起了一股流言，是关于……您的眼睛的。”
白芯状似犹豫的说出了那个消息。
“是我疏忽了，具体如何？”
穆禾想着可能是在皇宫落水，她的蓝眼睛也被有心之人看去了。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没事，人们总是对不同的东西报以短暂的兴趣，很快就会过去。
“有传言说，蓝眸祸国，大端二十几年前便出过这样一个妖妃。而您的眼睛也被拿来和她做比较，百姓都以为不该和百越联盟，目前情形对我们很不利。”
“如此重要的消息，为何现在才说！”
穆禾一手将茶杯甩了出去，声音也带了怒气。看向白芯的眼里，是翻涌的压抑着的寒意。
这事一定是有人故意挑出来的，她母亲的事因着凌君熠的缘故整个大端无人敢议论一句，如今旧事重提，那么消息的源头就只能是自己这面。
“大人息怒，是属下疏忽了。我这就去安排人止住流言。”
看着穆禾发怒，白芯连忙跪在地上，可她低着头神色莫辩，语气也并没有多着急，原本是赔罪的画面，却生出了几分不协调。
“止住？都传这么广了怎么止？你现在吩咐下去，让影卫把流言往大端皇帝身上引。”
听着白芯口不对心的辩解，穆禾此刻也没有心力对付她，只能先稳住局面。
“大人的意思是借刀杀人？”
“大端毕竟不是我们的主场，有些事我们难做，但它的主人却能很好的完成。”
只要消息传到凌君熠的耳里，那依着他的性子，势必不会看着穆玖辞受这么大的委屈。只要他出面，那一切就都好办了。
“属下遵命。”
白芯将要退出去的时候，穆禾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这是最后一次，要是办砸了，我亲自送你去见王妃。”
不敢肯定这话里是威胁还是试探，也不敢去猜穆禾知道了这件事的几分，她只能装作听不懂，极快的向穆禾行礼退出去。
等到白芯的脚步声完全听不到了，穆禾才疲惫的走向了床帐。
她的身体一直未痊愈，近日太过频繁的事情弄的她有些力不从心，看来得找商陆开几副提神的药了。
这样想着，穆禾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按着穆禾的计划，流言确实止住了不少，毕竟凌君熠暴虐的名声已经传开了，百姓就算再闲也不会拿自己的命去说闲话。
可没等安静几天，就又出来了一件事。不知是谁把穆禾父母的故事写成了话本流传在了皇城的大街小巷，这下连垂髫小儿都能说上几句这极狗血的情节。
这事也终于落到了凌君熠的耳朵里。
穆禾在休沐日一大早就接到了传召，说是陛下要见她。
她心里也明白十有八九是为那流言去的，稍作打扮，便跟着宦官进了宫。
入宫后，她又被带到了辞夕阁，这是她母亲以前的住处。听说凌君熠封了许久，如今倒是又让它重见天日了。
刚进门，穆禾便看到他坐在秋千上，头低垂着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陛下找我不知有何事？”
穆禾行了礼，便不再往前走一步。她的身后，宫门被关上了。
“你就这么恨我，不惜拿她对付我？”
没有说什么事，但穆禾听明白了，他估计是以为这流言是她放的。
“我还不至于如此泯灭人性。流言的事我也是近来才知道，我已经尽力去补救了，但收效甚微。”
穆禾吐出一口气，疲态尽显。
“你做的补救就是把流言引到我的身上，让我出手？她为了你尝尽苦痛，可你就这样报答她？她已身故还遭受非议，这是你身为一个子女该做的吗！”
凌君熠的话让穆禾感到了难堪，她确实不该，可现在更让她担心的，却是眼前这个正处于发怒状态的人。
他的语气不再是漫不经心，每一句话都含着压迫向穆禾扑过来，让她不安。
“在大端国土，我能做的有限。不得已逼你出手，是我僭越了。”
穆禾放低了语气和身段，为的就是让他相信这件事确实不是她愿意的，穆玖辞是她们心里的结，冷清如穆禾也无法轻易过去。
“哼，继续跟着言秋白那个女人你就快变成石头了，阿辞若泉下有知，看到这样的你不知该有多伤心。”
穆禾的话确实起了一些作用，凌君熠的语气不再急促，可他却依旧将矛盾对准穆禾。
“陛下是以什么身份同我说这话的？您莫不是忘记了，我现在是个孤儿。没人教没人养，自然比不上你宫里的公主们那样天真。”
穆禾气极了他说这样的话，自己在百越生不如死的时候，他怕是软香在怀阖家幸福，现在倒来嫌弃自己，他凭什么！
穆禾孩子气的反驳逗笑了凌君熠，他这才放下成见正视这个孩子。
这是阿辞留给他的骨血，她身体里流着阿辞的血脉，他实在是不可能对这个女孩过于严苛。
若是穆禾此刻知道他的心思，只怕又是一阵冷笑。
可她此刻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隐匿于四周的侍卫身上，习武人惯有的警惕让她一进院就察觉到了这屋子四周埋伏着的侍卫，不知端帝意欲何为，她只能先稳住他。
现在看来如果方才她承认流言起于自己，那这辞夕阁就免不了要有一场厮杀了。
他倒也是真狠，端的对穆玖辞深情不许的样子，下的却是最毒的手。
稳住了心神，穆禾接着开口道:
“我不会做伤害她的事，她若是知道我如今的样子也绝不会苛责我。我是完成她的梦想，你该清楚我如今已经无路可退。”
搬出穆玖辞就是为了让凌君熠心软，穆禾也不确定他什么时候又会发怒，只能再次利用她母亲。
“罢了，是我所求太多。阿……我不习惯这样称呼你，就叫你小禾吧，小禾，陪我用膳可好？”
也不知他有没有被穆禾的心机打动，总之语气是彻底软了下来。
“我不喜大端的饮食，也不习惯同人一起用膳。陛下若是无事，在下就告退了。”
不顾他带着祈求的话语，穆禾拒绝的毫不留情。
凌君熠听到这话没有挽留也没有多余其他动作，穆禾等了一会，看他没有反应，就径自行礼告退了。
“她因何身故？”
“陛下手眼通天，不若自己去查。”
穆禾脚步未停，冷声回到。
她现在就是仗着凌君熠对穆玖辞仅剩的情意才敢如此，看来事情要尽快处理，不然被凌君熠察觉出什么，她就危险了。
凌君熠眯眼看着穆禾离去，嘴角泛起冷笑。
查？一定要查！
他要让拆散他和阿辞的人全都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