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着光的银雪已经消融干净了,街道上还是有些湿漉漉,清晨里刚下了一场雨,一串串细水从房瓦顺着屋檐流下。
大林的朝堂上怒龙金鳞金甲,似要腾飞而去,宫殿金顶红门,雕花镂空窗户撒进道道金光,一轮初生的红日在远方冉冉而起,德洋恩普。
殿内是满朝文武,红紫袍相间,文着禽,武纹兽。凡立者皆为这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今日皆眉目肃然。
漆金雕龙宝座上,帝王正襟危坐,虽然林倾年轻,但朝堂之上无一人敢小瞧了这位少年皇帝。太监立于身侧,手中圣旨缓缓而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镇国将军奚洵之子奚行疆,虚中以求治,实赖股肱之任臣;拜手以陈谟,必恃学力之精。尔毕仲游,学贯经史,才通世务,属文切事,搜罗尽古今之秘,陈善有据,赓歌佐社稷之光。”
“今领兵二十万,出征匈奴,封平国公之子江回栩为左将军,南阳侯之子魏槐光为大都尉,随奚行疆共征匈奴,随以洽朕意,钦此。”
尖声太监宣读圣旨完毕,奚行疆同着江回栩和魏槐光出列,跪于大殿中央,领圣旨遵旨。
朝堂之上有很多老臣,有的甚至胡子都已经花白,他们大多都是历经两朝元老,文官的风骨犹在,武将的威武仍存,此次出征匈奴,没有派久经沙场的老将,而是肱骨臣子之后。
平国公之子江回栩,少年有为,新帝登基后的宣德二年,是大林京都名副其实的武状元,时间在少年脖颈边渐长的黑发启程,十五岁为求世间之真道,辞国去乡,仗剑远游,脚步踏遍四海。
南阳侯之子魏槐光如今十九还未及冠,也是京都里无数春闺少女所艳羡的对象,一来她们知道和奚行疆肯定是没门。
二来这江回栩看上去也是个不近女色的主,他对人都是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完全是出于礼貌关系,知道江回栩没心思,谁都不愿意抱着一块冷冰冰的石头过日子。
而魏槐光呢,说不出的少年风流,比起武,他更善于文,笔下的美人一百零八个花样,有些京都女子甚至会抢着让魏槐光作诗,魏槐光自然也是来者不拒。可谓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朝堂之上的大臣们背脊挺立,似乎是当年的那股气犹存,但他们此刻心里都清楚,现如今的乃至未来的大林都是这片年轻人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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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雀街的小院子,木门被叩响,盛阿娇拉开门,就见奚行疆一如既往的吊儿郎当,斜靠在柱子旁边,手里头拿着一个黄色的东西,盛阿娇以前就见过,似乎是诏书,只不过是慕国和林国的样式有些不同罢了。
奚行疆瞧见盛阿娇来了,又站直了身子道:“再过五日就是大军出征匈奴的日子了。”
他的话没有下文,盛阿娇却是接了:“嗯奚小将军,这些日子城里面传的沸沸扬扬,我都听说了,已经把包袱行囊都收拾好了。”
盛阿娇说的平静,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平淡却不劳人费心,奚行疆带着审视一般的目光扫了盛阿娇一遍,盛阿娇被他看的有些心里发毛,眉头刚刚蹙起,就听奚行疆道:“出征匈奴可不是闹着玩玩,他们那几把大刀咵咵咵的,”说着还比了几个动作,倒是有些搞笑:“小皇后,你确定要去?”
盛阿娇被他这个“小皇后”的昵称说的顿了顿,想到在客栈里赵晞鹤的那一番话,奚行疆是完全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不是贺栀里,而是那个在深宫里住了五载的温毓先皇后。
盛阿娇并不喜欢皇后,但奚行疆的这个称呼总感觉有些莫名的……可爱,盛阿娇笑开了:“奚小将军说笑了,我名字都报上去了,还有改的道理?”
奚行疆知道盛阿娇的执拗:“那个齐老头总是说什么医者仁心,让他收个徒弟他眼高于顶,这次你要是能平安回来,在军中立了功,说不定还能拜个师。”
盛阿娇回想起在济世堂里,齐廉清嘬着酒的样子,他真的如外人所说那般“野”而不受拘束么,“野”到似乎有些不通人情乃至疯癫,但是他立于这黑白的人世界,看的比谁都通透,盛阿娇笑而不语。
过了一会儿,盛阿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那慕国这次是派哪位将军出征?”
奚行疆看着她眼睛中疑惑,神色似乎没有刚才的玩味了,过了良久还是带着他那调侃道:“那小皇帝脱了龙袍,亲自挂帅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