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盛阿娇打发走了贺羡鱼,原主贺栀里的记忆总是会断断续续地出现在她的脑海,不免头疼,揉了揉额心,转身进屋。
素娥也不知道贺栀里是何时回来的,她早上来唤贺栀里的时候就看见床上已经空无一人,空荡荡的床上只留下一张纸条“巳时回,闲人勿扰”。
但主子做事,从来没有她一个奴婢过问的份,素娥只是讪讪地跟在盛阿娇后头。
“素娥,”盛阿娇的声音沉沉的:“这宋国的皇后,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素娥被盛阿娇冷不丁的一问怔了一下,今日的贺三小姐好像神神秘秘的,怎么突然会问起宋国的皇后娘娘?
“宋国的皇后娘娘……”素娥顿了顿:“天下人都传是一个极灵动的女子,据说宋国的后宫佳丽三千人,那皇后娘娘是三千宠爱在一身,让六宫粉黛无颜色呢。”
“如此吗?”盛阿娇倒是有些好奇了,林国的五公主与宋国联姻还是两三年前的事了,盛阿娇那时候就呆在和冷宫差不多的凤仪殿里,消息闭塞,也是做了贺栀里之后才略微了解了些事。
“不过依奴婢看,那宋国陛下应当是个专情之人,后宫佳丽三千可能也就是些个摆设,要不然怎么到现在宋国皇室都未有子嗣。”
盛阿娇低头想了想:看来那些个话本子说的没差。
“哦对了,小姐,马上就是天长节了,届时老爷夫人和小姐都可赴宴呢,可要趁着时间去裁两套新衣。”素娥说得愉悦。
盛阿娇这才想起,九月初三是慕彻的生辰,天家会大操宴会,接见各国使臣,朝见文武百官,届时便是与民同乐,每年都是热闹非凡。
02
“小姐,你看这料子如何?”素娥跟在盛阿娇身后,帮自家小姐挑着裁衣裳的料子。
盛阿娇用指腹摩挲了一下,京城中世家如云,伯爵府侯府比比皆是,大街上随便遇见一人便极有可能是什么千金小姐和贵族子弟,贺栀里作为郡守家女儿,穿的衣裳需得体但不宜繁琐华丽。她轻轻地点了一下头,素娥便和掌柜去交涉了。
锦烛阁是京城这一带较好的衣裳铺子,里头的衣裙样式多也新奇,颇得大家小姐们的青睐,也是因为这里的衣裳款式好看,所以随便的一件也不会出差错,赴宴穿再为合适不过。
“妹妹,这件衣裳是我先瞧上的。”一个明媚的女子声音从盛阿娇背后传来。
盛阿娇闻声转头,看见的是一个身着鹅黄的女子,容貌姣好,一双桃花眼带着些欲说还休的气韵,皮肤白皙,头上插着黄菊步摇,步子动而步摇止,一看就像是一个大家闺秀的模样。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站在那姑娘身旁的粉衣女子,她头上簪满了金钗,若搭配得当还好,可惜这插得毫无章法,一看就知只想突出自己的富贵,实在是有些俗不可耐。
那粉衣女子叫嚣着:“你知道我是谁吗,敢和本小姐抢衣服。”
盛阿娇就离她们几步远,她也知道京城里头随便拎出来一个人都不好惹,像这种闺秀因为一件衣裳吵架她实在是不宜掺和,况且作为郡守小姐的她也掺和不起。
盛阿娇欲带着素娥离开,哪知那粉衣女子突然自报家门:“我爹爹可是当朝宰相,你算什么东西。”
“宰相”二字一出,让盛阿娇顿了步子,是啊,改朝换代,天明朝曾经盛极一时的盛家落寞了,又有新一代的宰相上位,终究是世事变迁,让人感叹。
“不就是庶小姐,有什么……”
“太嚣张了吧……”
盛阿娇听到旁边不少人在议论着,但是都可能畏惧宰相家的威风,不敢说的太大声,被那粉衣女子怒目一瞪,便立刻没了声。
盛阿娇驻足观望着。
那鹅黄衣裙的女子脸上仍然携着笑意,盛阿娇一看就知道不简单,面对别人的怒意能够心平气和地笑对,实在是一种高明的手法,两者一对比,就显得那个“宰相”女儿像个狗急跳墙的呆瓜。
“这件衣裳原本是我先瞧上的,但是太尉府从小就教导晞鹤要心中有丘壑,懂得谦和礼让,所以这件衣裳今日就让给妹妹了。”那名为晞鹤的女子讲地得体,顺便还把太尉府夸了一通,倒是显得宰相府有些不明事理了。
盛阿娇听到“太尉府”的时候突然想起,之前奚行疆就让太尉府以他们的名义向贺宅递了书信,解释了盛阿娇晚归。
粉衣女子本来还想再大吵一架,没想到晞鹤的态度这么软,好像让人挑不着刺似的,突然又明白了晞鹤这么一出就是让自己下不来台,把她自己塑造成一个大家闺秀的模样,而自己就显得像个泼妇。
好心机……想到这儿,粉衣女子顿时怒火攻心,但是好像学乖了许多,没有之前的歇斯底里,只是继续咄咄逼人:“谁跟你是姐妹,一口一个妹妹叫的亲热,我怎么不知道我爹还有你这个女儿。”
在场的人顿时鸦雀无声,掌柜也不敢出手规劝,毕竟一个是太尉府,一个是宰相府,都是当朝重臣,两边都不好得罪。
盛阿娇也是呆了一下,没想到那个宰相女儿还真是个笨脑子,可能是庶女疏于管教?宰相是真的不知道他女儿在外面是这么的嚣张?根本就不把宰相府的颜面挂脸上。
晞鹤被她这一说也不恼:“宰相大人是当朝首辅,得陛下青睐,这种乱伦常的事情可不能乱说,我称你一声妹妹,当然是看在你背后那颗痣的份上。”
背后的痣?
锦烛阁里也没人挑衣服了,如此隐秘的事情太尉府家的小姐如何得知,众人都是一脸好奇地望向这边,但是又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便缩头缩脑地八卦着。
晞鹤的嘴也不停:“好像就是这么一个凉风习习的傍晚吧,今年放榜的时候好像有一个武状元,多少京城女子的春闺梦里人啊,妹妹如此爱慕,姐姐也不意外,毕竟那武状元也着实是优秀极了。”
傍晚,武状元,背后的痣。
在场的人估计用脚丫子想想都知道是什么八卦了,京城里头的人都知道,那武状元作风不好,青楼乃是他常去之地,估计她那个状元的名号还是他爹给他弄来的,但是这种事情谁都不会放到明面上来说。
“你——!”那粉衣女子的手已经举了起来,仿佛要扇晞鹤,众人都是倒抽一口冷气,还见不得哪家小姐是如此嚣张,况且她也只是个庶小姐,太尉府的在朝地位虽不敌宰相,但晞鹤好歹也是正经的嫡女。
“且慢——”
素娥惊慌地瞧了一眼盛阿娇,就见她已经踱步走向“战场”。
“素来听闻宰相府以德育人,府中子女也应当是德才兼备,小姐如今你大庭广众之下动用私刑,有违慕国法律。”盛阿娇一板一眼地说到,故意提嘴“慕国法律”,就是想看看这个小姐到底能嚣张到什么程度。
“嘁,”那粉衣女子不屑地瞥了眼,白眼翻上了天:“新来的吧,一看就不懂什么规矩,在京城,我爹——就是法!”
她是逐字逐句的说的,盛阿娇还真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坑爹的,说自己父亲是慕国法律,还真是古今第一人。
在场所有的人都听清楚了:宰相府就是王法。
“那令尊恐比当今圣上还高出一大截品阶,只不过——”盛阿娇话锋一转:“我来的时候瞧见武状元好像去百花楼了。”
百花楼,京城名楼,楼中女子娇艳动人,里头的女人都像妖精似的,没个百八十两银子都不敢踏足的地方。
盛阿娇顺势往窗外一瞧,刚好是百花楼的方向。
“本小姐今日没空跟你们胡扯,”宰相女儿理了理头钗,在婢女的拥护下大摇大摆地出去,这下二人有私情的事情指不定明日就要在京城满天飞了。
宰相女儿走后,锦烛阁又恢复了刚才人声错杂的状态,有不少人都是在谈论刚刚的事情。
晞鹤瞧了一眼盛阿娇,向盛阿娇福了福身子,端庄大方不失礼节。
盛阿娇见此也回礼。
晞鹤问:“姑娘是……”
“济安郡守家三小姐,贺栀里。”盛阿娇笑容款款。
那晞鹤一听,顿时就来了兴致,语气有些惊讶:“你就是贺栀里?我爹提起过你。”
“上次还多谢令尊帮我传书信。”盛阿娇又福身子。
“欸——”晞鹤佯装皱眉扶起盛阿娇,因这人多口杂,不得不把盛阿娇拉到角落,压低了声音:“我爹和奚将军关系好,帮忙也是应该的。”
盛阿娇觉得晞鹤这真的不避嫌,慕国的太尉和他国将军交好,怎么说也是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方才那宰相女儿……”
“嘿,”晞鹤摆了一下手:“她就是一个笨瓜,孰不知自己家就要大祸临头。”
盛阿娇被她这么一说好像有些明白了:“捧杀?”
晞鹤不得不看盛阿娇,她的语气里带着有些不可思议:“不愧是奚将军的人,怎么这么聪明呀。”说完还咯咯咯地掩唇笑了两声:“树大招风,越是惯着,就越嚣张,当今圣上多聪明,他会容忍一个宰相那么嚣张,还说自己是王法,哈哈,她爹就差坐龙椅了。”
盛阿娇补了句:“我不是奚行疆的人。”
晞鹤看盛阿娇说的严肃,瘪着嘴“哦”了一声。
“反正等着吧,我赌一个月,那宰相府就得倒。”晞鹤暗搓搓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