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奚行疆自顾自地提起壶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水,抿了一口:“碧螺春,当属宋国产的最好。”手中的盏里的茶水被晃得漾起涟漪。
盛阿娇刚扒完一口,闻声抬眼,差点被噎了一下:想自己的那个青梅竹马了?
当初林帝还有意把林国的五公主下嫁给奚行疆,这种事也算是坊间传闻,被一些人添油加醋地说来说去,盛阿娇稍加打探,便也差不多了解了。
“奚小将军还去过宋国吗?”
盛阿娇听到说书人讲的结局是五公主和宋国皇帝共结连理,什么“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一大堆夸赞之词,但奚行疆就有点惨了,啧啧,为了家国大义,不得不放手,然后“从此封心不再爱”,说书人是这般讲的,虽然盛阿娇觉得有些夸大其词,但就凭着奚行疆这状态也是没差了。
一瞬间有点同情……又有点共情。
“未曾,”奚行疆的确是没有去过:“宋国皇城富庶,商旅不绝,那的茶叶自是流向五湖四海。”
“哦——”盛阿娇知道他不愿说,就也不再问,随便转移了个话题:“奚小将军武功是不是特别厉害,下次能不能教教我?”
意思就是:我怕死,找你学两招保保命。
“哦?你怎么突然想着练武。”奚行疆挑眉看着坐在面前的少女。
盛阿娇眼神殷切,情真意恳:“因为我从小有个武侠梦。”
奚行疆:……
见奚行疆不说话,盛阿娇叹了口气:“算了,我就是觉得自己太弱了,保不定哪次被抓了就真的被抽死了。”
为什么她被抓走那么一段时间奚行疆就赶到,为什么他要和她说对不起,盛阿娇没有把这些疑问放在明面上说,也没有开口去问,从奚行疆嘴里根本就套不到什么真话。
“行,”奚行疆顿了顿开口道:“等你伤好了再教,平时没事情干就每天早上绕着你那院子跑两圈。”
盛阿娇也知道贺栀里身子弱,想要练好武功,这底子就不过关,毕竟是有求于人,嘴上甜甜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盛阿娇虽然嘴一直在喋喋着,但碗里的饭也渐渐见了底,饭毕,忽然想到了什么:“奚将军是不是年后就要出征了?”
“嗯,”奚行疆淡淡地应了声,他对眼前的小姑娘倒是耐心,问什么答什么:“林国之前和越国因为边境一事一直僵持,而今签了协议,边境和平互市,姑且不会有什么大战乱,兵力也可抽调。”
盛阿娇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做慕国皇后的时候对他国的关系也只是略懂辄止,林国和越国之间什么关系盛阿娇也不甚了解。
奚行疆看了眼基本上都被扫荡了一遍的菜盘:“走吧,去太尉府。”
盛阿娇应了声“好”,她知道奚行疆表面上看上去吊儿郎当的,实则办事也稳妥周到,他既然没有存心要害自己,那姑且就算半个朋友。
只是一想到贺宅里贺章的事,盛阿娇又不免头疼,慕彻如果真的要动手的话,贺家如何自保。
看见奚行疆已经转身欲走,盛阿娇在背后叫住他:“奚小将军!”
奚行疆步子一顿,回头,见少女脸色有些仓促:“何事?”
“能不能问一个问题?”盛阿娇怯怯地问道,也不知道自己哪来这么大的脸,去让奚行疆帮忙,可嘴巴比脑子快,话已经先一步脱出了口,也是,凭什么无缘无故的答她?也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可奚行疆的回答却让盛阿娇一怔:“但说无妨。”
盛阿娇吞吐着把贺章坠马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奚行疆听完之后思索了一会,心里也知道了个大概,慕彻要对之情者赶尽杀绝,眼前的少女心事重重,话也毫不避讳:“坠马一事,可能是当朝天子所为。”
他说得委婉不确定,可这话从奚行疆口中出来,盛阿娇也断定了自己的猜想,贺章坠马一事,就是和慕彻脱不了干系。
可她现在的身份是贺家三小姐,自然是要爱国忠君,只能露出一脸吃惊的样子:“圣上?他为何要这般做?”
意思就是:能不能多说点,我想多套点线索。
奚行疆垂眸看了盛阿娇一眼,仿佛洞察了她的小心思一般:“我又不是说书的,无所不知。”
盛阿娇悻悻地不再追问,奚行疆既然不想说,拿把火钳子都撬不开他的嘴。
02
“小姐,到了。”马车夫戴着斗笠,对车中女子道。
盛阿娇撩开帘子,映入眼帘的是毫无生气的贺宅,“贺宅”发牌匾在风中似有摇摇欲坠之意。
“多谢。”盛阿娇轻轻提起裙子下了马车。
门口站着叶妧韶的贴身王嬷嬷,王嬷嬷见到盛阿娇回来了,原本没有什么光彩的,脸上笑开了花,赶紧迎了上去:“小姐,回来了?”
盛阿娇轻轻点了一下头:“母亲可还好?”
“夫人在老爷院子里头照顾着呢,太尉送来书信,夫人知道小姐要晚些回,就让婢子在外头等。”王嬷嬷解释道。
“嗯,”盛阿娇腰背上的伤虽然敷过药也包扎过了,可站着的时候也难免会牵动着疼,她揉揉额心:“王嬷嬷也辛苦了,记得嘱咐母亲早些歇息,切莫累着身子。”
王嬷嬷的身子躬了躬:“小姐有心了。”
……
回到房中,盛阿娇唤来素娥备水沐浴。
“小姐,天气渐凉,是不是也该添置些衣裳了?”素娥一边翻着箱笼里盛阿娇的换洗衣物一边道。
盛阿娇坐在榻上,想起贺宅里头最近不太平,叹了口气:“罢了,贺宅里头最近也不安生,父亲出了这样的事,也没心思做新衣裳了。”
素娥诺诺地应了声“是”,又补充到:“易水居的四小姐前几天命人裁了新衣裳。”
“贺羡鱼?”盛阿娇闭眼:“她喜欢就随她。”盛阿娇也没有这档子闲工夫去管她。在盛阿娇的印象里,贺羡鱼就是喜欢每天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明明是一个妾室的女儿,因为生母得宠些,也可以一直养在生母那头,不过想来也是因为叶妧韶受不了叨扰,少个孩子照看也多份清净。
说完下了榻,走到箱子边,去翻看贺栀里去年厚实些的秋装。
可翻着翻着,衣裳带着一个东西飞了出来,速度太快,没有瞧真切,盛阿娇回头去捡,放在手上一看,才发现是一只绣工非常精致的香囊,但上面的绣样确是苍劲的竹,深蓝色的色调,盛阿娇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面料似乎是上好的云锦,不像是常人之物,看上去也不像是女子之物。
她对贺栀里的记忆是残缺的,脑海里一下子想不起这只香囊的来历,可这香囊藏得如此之好,可见贺栀里应当也是宝贝着的吧,那这香囊的原主是谁?
盛阿娇缓了缓,偏头去问站在身旁的素娥:“这是?”
素娥看了盛阿娇一眼,脸上有些疑惑:“小姐,这是您去年在济安郡秋日出游的时候带回来的呀,只不过那日奴婢没跟着,您拿回来的时候就宝贝的紧,因着……”素娥有些难以开口,踌躇酝酿了一会道:“上头的绣样有些不适合让夫人见着,便连同衣裳一起放在箱中了。”
盛阿娇由着素娥那么一说,是有点记忆了,但却是残缺的,破损的,隐约的,有些模模糊糊,真相就像水雾中的小洲,迷蒙在水汽里,人拨不开轻纱般的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