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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剑指蛮荒

春秋难梦 谢棠之 4688 2024-07-06 21:12

  雍国使臣耶律牧拭了拭额角的密汗,尴尬地笑了两声:“嘿嘿……这……雍国呢,虽然愿意与慕国永结秦晋之好,但是这地……毕竟大家是一起出力的,自然是要平分……”

  奚行疆不语,就是静静地眼里含笑看着耶律牧,盛阿娇淡淡地抿了口清酒,抬眼看着主宰酒宴的少年,隔岸观火。

  “嗯,”少顷,少年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既然雍国如此有诚心,本将军也不好拂了贵国的面子,既然协约上盖了慕国国君的玉玺,想必也是奏效,就这么定了吧。”慕彻说的没错,雍国人擅长骑射,会弯刀,与匈奴一战,自然是多多益善。

  耶律牧一下子感觉身上压着的枷锁被打开了,如释重负,没想到奚行疆会这么容易松口,轻轻地叹了口气,立马脸上堆笑:“奚将军真是好气量,心怀慕国苍生,我等敬佩不如啊,哈哈哈哈哈。”

  奚行疆礼节周到,颔首微微一笑,只是那笑里总是含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意味。

  坐在上头的慕彻虽见奚行疆松口,下方局势缓和,但似乎并不是特别欢悦,特别是听到“玉玺”两个字的时候,一双眉略微皱着,但愁云很快消散,不想被人察觉。

  出于国君需要具备的大度礼节,慕彻举起酒杯,与下方众人遥相一敬,清朗的声音像是二月化开的初雪:“这一杯,敬大林,雍国与慕国同仇敌忾,共御外敌!”

  众人纷纷起身,心里头虽然各怀鬼胎,布谋着自己的利益,但是表面上都显得乐呵,山呼:“敬陛下千秋万岁,敬三国盛世永昌!”

  酒过三巡,醉迷迷的耶律牧起身拱手道:“陛下,听闻你们中原人办酒会,都有一种游戏,是用箭射过一只有孔的玉蝴蝶,且蝴蝶不能碎,不知在下可否有幸,能斗胆比较?”

  宫宴上众人的目光都朝耶律牧投去,好端端的提什么射蝴蝶,指不定就是没安好心。

  慕彻闻言,淡然一笑,端着帝王的架子:“哈哈哈,雍国使臣所言极是,中原确实有这样一种游戏,用作酒宴上的寻欢作乐,如果使臣想尝试的话,也未尝不可。”

  耶律牧哈哈大笑,是草原汉子的粗犷爽朗:“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

  玉蝴蝶和箭矢很快被内侍奉上,玉蝴蝶悬在半空,璇福殿里虽没有风,但那只灵巧的玉蝴蝶仿佛是真的一般,要挣脱细线的束缚,仿佛大殿里人们的一呼一吸就能惊得它像真蝴蝶一样往空中飞去,不停地摇晃着。

  那只玉蝴蝶的孔,是被特意开大过的,这样子的话箭更容易射进去,且不把玉蝴蝶击碎。这场宴会本来就是促进三国感情的,耶律牧既然提出了要射蝴蝶,万一没射中,岂不是落了面子,慕彻这点审时度势的能力还是有的,要让耶律牧赢的风光,赢得舒服。

  可耶律牧见到那只玉蝴蝶的时候眉头微微一皱,指着那只悬在半空中翩翩欲舞的蝴蝶朗声道:“陛下,您莫不是太看不起咱们雍国了,我们可是马背上长大的,射过的箭,比吃过的饭还要多,这么大孔的一只玉蝴蝶,我雍国的三岁小儿都能射中!”

  语气是半开玩笑的,可只要是不傻的人都能听出耶律牧是在杀慕国的威风。

  慕彻保持着一如既往的神色,不禁让盛阿娇感叹:不愧是把皇帝的自我修养烂熟于心的人!

  “既然雍国使臣如此自信,那就上栀子携蝶吧!”慕彻一挥衣袖,颇有些大气地说道。

  栀子携蝶,顾名思义,雕刻者独具匠心,是由一整块和田玉雕刻而成,是慕国国库里无数珍宝中最珍贵的一件,栀子的通体是洁白温润的和田玉,这还不是最巧的,由于当时的这块和田玉上头有一抹绯红色的杂色,那雕刻者特意把它雕成了一只蝴蝶停在栀子花上的形态。

  那抹绯红的杂质一下子成了神来之笔,颇有画龙点睛之效,使整块玉一下子生动了起来。

  盛阿娇当皇后的时候也只是远远地瞧过一眼,因为它的珍贵,慕彻一般不会拿出来示人,就连最受宠的辛芙也连摸都没有摸过,兴许是怕沾染上胭脂俗粉味吧……

  慕彻竟然将如此宝贝的东西拿出来作为宴会上游戏的彩头,无非就是两点原因,一是很在意这次与雍国之间的结盟,二是他相信那只玉蝴蝶肯定不会破,这件稀世珍宝也不可能绝世。

  耶律牧看到被呈上来的宝贝,脸上止不住的笑:“哈哈哈哈哈,慕国陛下果然出手大方,此玉一看就不是凡品,就如陛下一般,皓月光辉!”

  盛阿娇听到这话,不免心里嗤笑:这雍国使臣拍马屁的劲都可以把马撅飞了。

  慕彻自然也是听出了他话里的阿谀奉承,不过他喜欢这种阿谀奉承,这种阿谀奉承就是证实了慕国的强大。

  但拍马屁归拍马屁,慕国的威风还是要杀的,耶律牧略微眯了一下眼,语气里尽是不怀好意:“慕国人才济济,不如由贵国先来试试?”

  呵,人才济济?耶律牧竟然也会阴阳怪气,要是慕国真的人才济济,还轮的着去找雍国的帮助?

  慕彻也是看过大风大浪的,不卑不亢地推脱着:“咱们中原的规矩,向来都是宾客先,让贵国使臣宾至如归才是我们慕国盼望的,怎么好让贵国后出手呢?”

  话说得很明白了:别逼,要射你赶紧射,别带上我。

  耶律牧还想要再纠缠一番,却听见一朗声响起:“雍国使臣盛情难却,只不过这慕国想尽主家之礼仪,不好和雍国相比,但如此好的彩头……耶律使臣,不如本将军和你比试一番?”

  少年手里捏着银质酒杯,嘴角微微上扬着,眼里还是一如既往地含着笑意,和雍国人比骑射,估计在场也只有这位爷敢了……

  耶律牧只是想杀杀慕国威风,让他拟定协议的时候稍微能够看清一点局势,多分给雍国一些土地,但没想到把大林给拉下水了……

  眼下可当真是骑虎难下,与其说是一种宴会上的游戏,倒不如说是两国之间的实力比拼,谁要是输了,脸上都不光彩。

  气氛一下子就烘托到了紧张的地步,众人也开始纷纷侧目,原本只是把这当做相亲的一个宴会,一下子出了这么多精彩的事,实在是令众人意想不到。

  耶律牧看着不远处那个懒散的少年,心里头也担心,这奚行疆他如何不曾听说过:

  少年将军,剑指蛮荒。

  那年宋国与林国共同抵抗雍国,那奚行疆犹如边塞上的一根定海神针,黄沙滚滚,少年策马率千军,杀喊声冲破天际,耶律牧作为雍国的将军,是在那场战争中侥幸活下来的,他可是眼睁睁的看着奚行疆取下雍国主将的首级。

  血溅三尺之高,雍国的大旗在林军的雀跃声中轰然倒下。

  耶律牧朝他身后那个戴着绒帽的壮年男子使了个眼色,那壮年男子放下酒杯起身,盛阿娇远远瞧着,是觉着他不像其他雍国使臣那般魁梧高大,反而是在一众人的衬托下,显得有些瘦小了。

  那男子眼神阴鸷,三四十岁的样子,透着一股沧桑感,却犀利地像一把剑,他非常有礼节的行了个中原礼:“耶律扎特。”

  声音很低,像是被战场上的烽烟燎过一般。

  奚行疆稍一沉眼就注意到了耶律扎特的手指和虎口处都覆了一层厚厚的茧,看来是知道不好对付,挑最好的上了。

  耶律扎特先执弓,二十步开外,众人皆是一惊,如此远的距离,还有射如此小的孔,这雍国人还真是艺高人胆大。

  只见耶律扎特将弓拉满,眼神紧紧盯着那只飘荡的玉蝴蝶,嗖的一声,箭矢划破空气,极速射出,刚好穿过玉蝴蝶那个不大不小的孔。

  “中了中了!”坐在席上的雍国使臣拍桌而起,欢呼雀跃,那是他们雍国的神箭手,自然是不会出差错的。

  “这雍国,还当真是厉害啊。”

  “那林国小将军还要试吗……”

  “……”

  质疑声在宴席上此起彼伏,在二十步开外,能射中靶心就已经是非常不易了,何况是这只飘荡的玉蝶?

  奚行疆方才看着耶律扎特的箭术,一发即中,面对重重质疑,他只是不紧不慢的拿起弓,拨了拨,弓弦铮铮作响。

  “这雍国使臣已经射了二十步,那再射二十步的,恐怕就没意思了吧。”雍国人在下面起哄着,他们知道耶律扎特的实力是不止二十步的,他已经练这个两年了,为的就是能在出风头的时候扬眉吐气,射别的不说,这个玉蝶耶律扎特是能射到四十步开外的。

  只要奚行疆提的是二十五步或是三十步,那耶律扎特就完全有机会将奚行疆弄得下不来台。

  整个宴会上静得能听到一根针掉落的声音,大家都是屏息敛声,纵使是见过大场面的王侯公爵,也不免被这阵仗怔住。

  “五十步。”少年的声音灌进每个人的耳朵里,仿佛是个天文数字,五十步开外射玉蝶,也不知道这林国小将军是真的有本事还是就嘴厉害。

  他不断后退,刚好第五十步,弓已经被拉满,玉蝴蝶不断的晃动着,仿佛一朵罂粟花一般在招摇诱惑着,本来就是玉佩大小的栀子携蝶已经小成了一个点,八分实力,两分运气。

  箭在众人的注视中离弦,尖锐的响声冲破重重阻力的束缚,直直地朝着那端射去,晃动了暖黄的烛影。

  一声轻微的动响,惊得在场众人微微起身,那箭矢刚好不偏不倚地穿过栀子携蝶上方的那个孔,强劲的力扯断了束缚玉蝶的细线,将它钉在了后头大殿的柱子上。

  奚行疆收势,刚才发生的一切一梦般,可钉在柱子上的那只微微晃动的玉蝶却证实着并非虚幻。

  耶律扎特抿着嘴唇,阴着脸一言不发,盛阿娇觉着他的脸像被染了墨似的。

  良久,耶律扎特将手上的弓箭一放,丢下一句“自愧不如”,匆匆离场。

  盛阿娇:这人被刺激了,还很严重。

  ……

  筵席散了,朱雀门外,人头攒动,到处都是各家的马车,马儿的嘶鸣在秋夜的风中传地很远。

  盛阿娇挽着叶夫人的手,远远看见奚行疆的背影,随便和叶夫人糊弄了两句,匆匆赶了上去。

  “奚小将军!”盛阿娇的声音不轻不响,但刚好是奚行疆能够听到的音量,他回眸,盛阿娇站在一片暖黄的光晕里,正朝着他挥手。

  脚步一下子就止住了,盛阿娇迈着碎步上前,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眨巴眨巴:“奚小将军,你后几日有空吗?”

  “怎么说?”奚行疆低头看着她。

  盛阿娇语气诚恳:“没什么,就是奚小将军今天实在是大放异彩,你有空的话能教一下我射箭吗?”

  奚行疆轻笑了一下,语气里带着一丝戏谑:“凭什么教你?”

  “因为我很崇拜你啊!”盛阿娇一脸无辜:“没想到舞刀弄枪的奚小将军箭法也是这般的好。”

  奚行疆不自觉地逗着她:“其实我也没什么,只是从三岁起就开始练了。”

  “嗯?”盛阿娇疑惑:这人好端端的练射蝴蝶干什么。

  “因为我想显得我很厉害。”

  盛阿娇:……又耍她。

  但笑容还是要维持的:“哎呀,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下午梨园见。”

  奚行疆倒是挺好奇为什么眼前这个被他只有几面之缘的贺栀里要一直缠着他教箭术,眼睛盯着她,四目相望,盛阿娇毫不避闪。

  只不过时间久了,盛阿娇难免被盯得有些发毛,少顷,奚行疆终于回了一声“好”,扬长而去。

  盛阿娇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消失在迷蒙的灯火中,藏在衣袖里的那块令牌此刻终于可以握在手上,宽大的广袖遮住了一切。

  她的指腹摩挲着令牌,上头凹凸有致的图腾绘成一副雄鹰的形态。

  这是她前一日得来的玄鹰司令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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