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成霖瞪大了眼,他不笨蛋,也不是个愚蠢的,单凭这一系列的反问,足以见得这孩子知道了一切。
“你,你,你是听谁胡说的?”比起别的什么来,这是他最不愿面对的,素娘是他喜欢的女子,是他曾经真心想娶的女子,也曾想过同她好好得过下去。
可就是因为自己的野心,他毁了自己的一切,如果当初他没有做那些事,是不是现在就不会到这步光景,也许到不了这个一品大员,可肯定会比现在幸福。
这是他这几天在狱中悟到的,可悟到了又如何,他是不会承认的,不愿去承认,更不敢去承认,但穆安枝岂会由着他不承认。
“胡说?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就比如说我娘到底是如何死的,为什么死的,你心里更清楚吧。”穆安枝在调整,她不想在这人面前展现出一丝脆弱。
感受到掌心里传来的哥哥的温度,那已是她勇气的源泉。
再次提到了穆素妍的死,林成霖还是会心痛的,他做了什么,果真如穆安枝所说的心里清楚。
“我也不怕告诉你,打小我就不聋也不哑,你们林家人,却只愿相信我是个残孩子,而娘亲为了护我,也不愿同你们一起生活,这才有了搬离的结果。”
穆安枝不是一个愿意去回忆的人,可此时,她要说,不说就没法去替那个温柔又坚强的女人鸣一次不平了。
“你知道吗,一个被当作聋哑的孩子能听到多少,而这里面又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这本是穆安枝有点小傲娇的地方,手上传来的力度,让她分了一下神。
转眼看去,便对上了双怜惜的眼眸,愣了一下,便懂哥哥的意思,他知道她听到的不止是秘密,还有许多闲言碎语,展颜一笑,那些对于她来说都是不算什么的。
萧长翊微摇了一下头,真有些弄不懂这么可爱的小人儿,别人怎就不知珍惜呢?
“你这是欺君。”林成霖以为自己找到了穆安枝的把柄。
“你可以去告诉皇爷爷,没关系的。”穆安枝好心得给他指了一条路。
“什么?你叫皇上什么?”穆安枝对莫昊的这个称呼,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
“论起来,他还真是我的祖父不是吗?本来我没想过认他,甚至根本就没把他放在那个位置上,可是他给了我一个还算得体的名字,帮我葬了娘,又给了我一定的庇护。”
“就凭这些,他儿子犯的错,便不能由他来承担,也不能抹煞掉他对我的好。”穆安枝是个重亲情又不重亲情的人。
重亲情,就是她会对她身边的人都很好,不重亲情,是因为她根本不在乎血脉这回事,前世有血脉的不要她,无血脉的人把她养大。
今生好不容易有了属于自己的母爱,却因为这个世道,这个卑鄙的小人给毁了,所以她看重的感情已超出血脉之外了。
“你,你……都知道?”林成霖听了这话,便知已不能报任何侥幸心理了,这个曾经的哑女真的什么都知道了。
“是啊,我都知道,我亲眼看着你,引来那个爷欺负我娘,明知这样是不对的,是伤害母亲的,可我什么也做不了。”
这些细节她没对任何人提过,可她现在想说了,想为那个傻女人咆哮一把。
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住了她,不用去看便知是谁,有他在,她就更有勇气了。
萧长翊默默得护着自己的小人儿,这些细节他也没听过,当时她只是一句带过了,把她奇特的身世,撕开这个伤口,血淋淋得摆在那,让他选。
而他选了她这个人,便从未想过会觉得她不好,同小人儿一样,他也看中的是这个人的本身,而不外界强加她身上的标签。
“可笑的是,她一直以为那人是你,唤那人为霖郎。”娘真的很傻,用别的错误去惩罚了自己,害得她也没有娘了。
林成霖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不知道啊真不知道,他同素娘唯一的一次还是他勉强她的,哪曾听过她那样唤自己。
想到她的模样,以及不多的相处,人渐渐得松了气劲,垂下头来,无法再言语。
“你欺辱娘的时候,我发现晚了,如果早上那么一点,定不会让你得逞,想来你心中也很是扭曲的吧,这么好的妻,被你生生推远了,喝了点臭酒,便壮了你那怂人的胆。”
这是穆安枝最遗憾的地方,若是那晚她发现的早一点,怎样也是可以做点什么的。
“不怪你的,涵儿。”萧长翊抱紧了人,别看小人儿表面还算平静,可整个人都是在抖的,可见有多气,又有多后悔。
“你说你,做了便做了,为何还要把那么残忍的事实揭开,怎的,显摆你很有能耐?还是很有本事?”娘便是因为知道了这一切,才会走的。
“娘就那样走了,而你,林家的人,享受着她带给你们的便利,又在做些什么?”她真的很替娘不值。
“你没把我当成过女儿,你也不配,可娘却从始至终没有嫌弃过我,哪怕我被定为了残疾,哪怕我的出身并不光彩,娘从来没有停止过对我的爱。”
想到那个温暖过她的女人,穆安枝的泪无声得滑了下来,可下一刻,她又伸手抹去,她在母亲的灵前发过誓的,不会再哭。
“在她生命的最后一个月里,她用她的方式安排好了我的一切,哪怕我很平庸,哪怕我就是个哑巴,哪怕我在那个小院,仍是那样无人问津得活着,也会衣食无忧,也会长大成人。”
那个女人真的是做了她认为能做了一切,贴在胸口的那枚玉佩有些发烫,那是一个母亲能孩子的最大保障。她从未动用过,为的是让这份母爱一直完整下去。
“娘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岂会不做些什么,那如何对得起她,可我那时太小,需要时间。”穆安枝停了一下,看向对面的人。
“其实你真的不蠢,你已意识到我的存在会有一定的威胁,所以你再而三得想法子除了我。”
两个男人同时盯向穆安枝,林成霖没有想之后他做的,这个小女子也知道了,萧长翊则是第一次听说这人也曾出过手。
“心慈庵的那个女尼,是你勾得她破了戒吧,只是可惜出手的人太多,还没用上,便被剔除掉了。”帐就得这么一笔笔得算。
“后来,眼瞅着我斋戒就要满了,皇爷爷又有意接我入宫,你便急了,不得不说你挺会找人的,那几个侏儒真的很厉害,差点便让我交待了。”
那是她今生的第一次受伤,虽说伤了,可她还是赢了不是吗?感受到哥哥抱她的手又用了点力,想来也同自己一样,想起了那场大火。
也不回头,在他怀中蹭了蹭,他们现在都好好的才是最重要的。
“你的命的确很大。”林成霖见到了这种地步,已开始有些破罐子破摔了。
“大吗?算是吧。”死了又活过来了,还打小重来了一回,可不就是大吗?
“其实有点后悔的,不该把她们全杀了,该留下一个的,让她来寻你要那报酬的,想来,你那时已拿不出来了吧。”估计这人还不知道,那些不义之财是如何不见的。
“你……”
“我?对,是我,不止这个,穆三叔也在我那,他的脸好了,是不是很帅,帅得你都没能认出来吧。”不顾对方的震惊,穆安枝加快了语速。
“你下在他身上的毒,真的不咋地,三叔脱离了你的掌控,而你与那个爷的生意连同命脉都捏到了我手里,虽说你们也很严谨,可十年了,也足够我安排人了。”
都说报仇很痛快,她今个也好好得体验一回。
“瞧,去年不就成了,那些货换来的钱正好用在了灾民身上,你出钱,我得名,好像还挺不错的。”穆安枝想气一个人,定会做到气死人不偿命。
“你……”林成霖已气得失了言语,若说第一回家中失盗只是小痛,而那批货便是一道很大的伤口,因为那道伤口太大,以至于他一直好不了,修复不了,才一步一步走到种田地。
“你以为只是这样吗?还有呢。”穆安枝邪笑了起来。
“你那毛病,与那鲁氏无关,欺负了娘的人,一个月的用药足够了,那鲁氏也够可怜的,逼不得已给你戴了帽子,本也算圆满,只可惜我还活着,而活着的目的,便是为了不让你好过。”
这个打击不同于上一个,内宅不合的开始便是从这个开始的。“那……”他开过母亲的棺,莫非……
“你是想问那老巫婆对吗?不是我,我倒是希望她还活着,能等着我出手。”做了就是做了,没做的,她也不会承认。
“老巫婆的性子有多恶毒,你应该比我清楚,哪个女人受得了这样的婆婆,她这样做了,也正常。”从这一点上看,那鲁氏也不是吃素的。
正好多热闹热闹,不过想来她也没想到过,对面的这个男人还有那么狠的一面,会把自己热闹进去了,总归都不是什么好货色,倒也不值得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