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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周瑜倒是沉着淡定,不急不缓。他知道不会是有敌军来袭,也不会是山越人叛乱。这些地方若有敌情,他周瑜绝对是东吴第一个知道的人。不可能一堆乡绅都知道了,他还闻所未闻。
“主公要攻黄祖,不知出了什么岔子,张子布这个老糊涂,竟然算错了帐,现在要出征,发现粮秣只能支持七天。七天啊,大军刚到江夏,就没粮吃了,还打什么打?”虞翻气得脸都变了色。
周瑜微笑了一下,这并不让他惊讶,接手了张昭的政务,他一眼就发现了。周瑜少年时就当家,对田亩税赋,收支钱粮驾轻就熟。
正因为知道主公这次去攻黄祖不能成行,他才没有违拗孙权,极力劝谏。按照他的估算,大力发展农耕桑麻,盐铁商贸之后,明年此时才能有足够的钱粮大举攻克荆襄九郡。
“公瑾!你怎么不说话?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一副潇洒自如的模样?真辜负了讨逆将军的宏图大志。”虞翻耙气撒在了周瑜身上。
“那仲翔兄想让瑜如何?”周瑜依旧不慌不忙。
“你赶紧回吴县去劝主公罢兵!”虞翻道。
“粮秣不足,他自然就会罢兵。”周瑜微笑道。
“哼,哪里啊?你知道他在干什么?他在掘坟挖墓,盗人家祖坟的陪葬钱财来充军饷!”虞翻气得脸都绿了。“看看我厅上的那一众乡绅,都是家里祖坟被掘了。。。他们的祖上都是庙堂重臣或者一代藩王。。。”
周瑜带着众人回到吴县的时候,老远就听见战鼓齐鸣,乐声大作。
等他赶进城内,才发现人去城空。大军已经在郊外的渡口开拔出发。
再赶到渡口,只看到岸边上送行的鼓乐队和远远的船队背影。
周瑜注视着越来越远的朦艟斗舰,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他二话不说,飞身上马直奔自己设在郊外江边的军械船坞。
周瑜任中护军时安置地军械库在一座小山坳里。这座小山没有名字,当地人都叫它做“青丘。”
周瑜放开了缰绳,任由马匹缓步踏行,四月天,嫩草轻轻,微风徐徐。
“公瑾,看看谁的马快!”一个漂亮明艳的面孔浮现在空中,四周响起爽朗不羁的大笑:“来,公瑾,我们一起踏青丘。“
周瑜恍惚中,眼角湿润,不知道自己怎么下得马,怎么来到军械库的。
”中护军“
看守的军兵一声敬语,才把他拉回了现实。
”侧帆还有多少?“周瑜劈头就问。
那守仓老兵一愣:”中护军,你命人织造的帆都在,没有人取用。“
这回轮到周瑜吃惊了:”程普老将军没有命人来取用新做的侧风帆么?“
”没有,听说程老将军嫌费事费钱,就仍旧用的旧帆。“
周瑜听了,如五雷轰顶。程普竟然不顾自己再三交代,没有将战船上的帆更换成能随风向变换的复合侧帆。
过去的战船,无论是东吴战船,曹操还是黄祖刘表那边的战船只有横帆。
横帆又叫方形帆,是一种固定帆,顺风的时候扯起来,逆风的时候放下,靠人力或其他动力行驶,所以逆风时行进速度较慢。
周瑜上次打完山越后,发现这群山越人中有一奇人,是个老船工,他用一种三角形侧帆,是可以循着风向来回转动的帆、操作简便,顺风逆风都可以使用。但这种帆顺风时不如横帆,虽然逆风时航行能力强。于是周瑜便吩咐重新打造了侧帆,把它们都装配在有横帆的船上,这样形成的混合帆即可达到顺风和逆风同时最大航速的效果。当然配置两套帆的花费不小。程普主理军务,和张昭一合计,果断放弃了周瑜的配置。
小乔像每天一样,吃过午饭,就重新梳洗了一遍,坐在大门里,二门外的回廊上,有一搭无一搭地做着手工。
她在给胤儿绣一件亵绊。
竹笸箩里还有好几件,三条是循儿的,三条是周瑜的。
这些贴身的私衣,她绝不许侍女和外面胡乱什么绣娘来做,必得亲历亲为。
马蹄声一入耳,她就知道是阿瑜回来了。
他控马的节奏和力度她都熟悉。
周瑜疲惫的面容出现在眼前,小乔心疼万分:“阿瑜!”
周瑜轻轻搂了一下小乔的肩头,低声说:“又在等我?门口风大,也不怕着凉。”
小乔把头靠在他胸前,闻着他身上侧柏香混着一丝风尘气,觉得血往头上涌,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马。毕竟已经有好久没和阿瑜亲热了。他从年下受伤,再到后来忙着四处巡视,准备军械。他们甚至都没有机会说说体己话。
今天阿瑜穿着一件便装,依偎在他胸前不像披甲时那么硌人。
小乔边走,边悄悄地伸出纤手,四顾无人注意,悄悄地去摸向。。。
手刚伸了一半,偶然一瞥,惊见斜阳映照在地上的几个影子跟在他们身后。猛一回头,就见一男一女跟在后面。
“阿瑜,你还带了别人回来?”
“噢,对了,忘了给你介绍。”周瑜被小乔带着香风一腻歪,竟然也忘记了身后的赵氏兄妹。
“这是赵先生和他妹妹绮娘。绮娘手很巧,我想请她开馆授徒,教导吴县的女子学习刺绣。”周瑜平静地说。“你让管家给他们兄妹安排一个单独安静的宅院。”
小乔上下打量着两个不速之客。
赵绮娘也就豆蔻之年,生得乖巧清丽,就像一块小家碧玉。
赵达一副术士打扮。倒不甚出奇。
小乔见绮娘和哥哥一边给她见礼,一边脸色绯红,满面春色,下意识地瞟了周瑜一眼,见他目光看着屋顶上露出的霞光,心事重重,并未注意绮娘,心下略宽,微笑着说:“好啊,以后我也可以和绮娘多多讨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