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人最近几日老觉得不舒服,也不是身体的疼痛但是就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觉,就像是有人在他背后朝颈窝里吹凉气一样,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让他感觉特别头痛,他甚至觉得还不如外任时候的好,毕竟那时候他每天处理完公事就能回到后宅和周桂英一起调笑玩闹,现在倒好,他虽然高居一部尚书之位,却连家里这些内宅之事都处理不好,御史已经几次弹劾了,好在皇帝还是比较信任他的,奏本一直放在紫宸宫勤政殿内皇帝案头却不曾翻阅,徐大人心里多少松快一些。
瞧瞧,他胆战心惊又毫无头绪的处理了些工部水利事务后想着回家歇息片刻,稍后他还要去查看新建的祈年殿呢,查看之前他还必须熟悉这些建筑等杂事才行,不然被下属官员看出来他一窍不通那不是很丢脸,当然啦丢脸是小丢官事大,保不齐那刘府的御史就借着这个给他安个欺君的罪名,那可有丢脑袋的危险。
徐大人想要休息片刻的打算在迈进自家大门时就破灭了,“老爷,老夫人有事请您去一趟贵福院。”家丁拱手说道。
“老爷,老爷,夫人说有事请老爷过去。”另一个家丁说。
“老爷,老爷,三小姐。。。”还有家丁又说着徐容彦。
“知道了,知道了,先去老夫人那。”徐大人不耐烦的打断,就不能让他休息片刻吗?虽然心里这样想,但是亲娘召唤,一向孝顺的徐大人还是脚步不停前往徐家老夫人居住的贵福院。
贵福院位于徐家东北方向,是徐家最大的院子,在徐大人当上尚书之后修整了徐家之后,老夫人所居住的贵福院更是比原先扩大了一倍不止,这里离着前院很远,是整个徐家最清幽安静的地方,这也是老夫人要求的静心礼佛的理想之地。
院内参天大树遮蔽,靠墙一带种植了茂密的修竹,徐老夫人向佛,专门辟了一间正屋供着佛祖金身,那佛像浑身镀金神采飞扬,面上是双眼似闭非闭,似乎在悲悯着芸芸众生,佛前供着香油香烛还有四时果品。
徐家老夫人日常起居在后方静室,徐大人径直走到后方,老夫人正在礼佛,徐大人垂手站在一旁静静等候。
“我儿回来了?”徐老夫人礼佛完毕,站起身来。
“母亲叫儿子有何吩咐?”徐大人幼年丧父,小时候和徐母相依为命,家里也没什么亲友,日常生活就靠着一点薄产和徐母做些针线贩卖才供养着徐大人读书。
徐大人一向对徐母孝顺有加,也是报答徐母多年含辛茹苦的养育之恩,是以后来徐大人凭着过人文采得到当时的丞相李鹤皋的亲睐,将唯一的女儿李婉嫁给徐大人,徐母不喜欢才情过人的李婉,徐大人不敢违抗母亲,也就慢慢的不喜了李婉。
“虽则公务繁忙,也要注意身体。”徐母手里一串佛珠缓缓转动,手臂一抬,徐大人上前扶着徐母走向一旁,在桌前坐下,徐大人立刻拿起茶壶给徐母倒了茶双手捧在徐母面前。
“娘说的是,儿子会注意的。”徐母指指椅子,徐大人乖巧的坐下。
“你如今身份不同了,但在娘这里你还是娘的乖孩儿。”徐家老夫人年近花甲,头发已经白了大半,面上沟壑纵横,虽常年礼佛却没在面上有什么慈悲神态,双眼透着市侩的精光,毕竟徐家只是靠近边疆一个小镇子上破落人家,出了一个徐大人已经是祖辈上唯一一个读书人。
徐老夫人和王氏娘家不过只是当地开棺材铺的木匠之后,几代人积累下些许资产而已,如今王家在当地也还是开着棺材铺。
“娘养育孩儿幸苦了,孩儿这些年不在京中,让娘受委屈了。”
“不妨事,我儿出人头地就是对娘最好的报答了。”徐母欣慰的看着徐大人,谁说卖棺材的就不能养个有出息的儿子,瞧她的儿子多棒,不但娶了丞相之女还当了一部尚书之位。
“娘老了,当年旧事如今再次被人提起,娘怕影响你的仕途。”徐母叹一口气。
“当年何事?”徐大人疑惑的开口。
“李家虽离京多年,这次突然回京就开始查当年旧事,虽我们问心无愧,那李氏自己身子不好早早夭亡,可李家怕是不愿意相信。”
手里的佛珠停下了转动,顿了顿又缓缓开口。
“娘倒是无所谓,受点委屈没什么,娘只怕他们将这事捏住不放找你的麻烦。”
“娘,有儿子在,谁也不能让娘受委屈,婉儿当年也不是暴毙而亡,请了多少名医都不济事怎能和娘有什么关系?”徐大人一生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徐母受委屈,他能有今天全赖徐母,一听李家冤枉自己的亲娘立刻就不开心了。
“我儿不必在意,娘老了还怕什么?受点委屈又能怎样?李家既然想要安个罪名娘担着就是了,就当给死者赔罪。”徐母眼里闪着泪花,一副为了徐大人受什么委屈都无所谓的样子。
“娘,李家早已退出朝堂,也管不着我徐家内宅,李氏早亡和娘没有任何关系,娘放心吧。”
“可还有个曦儿,虽然这些年我不怎么见她,但是都是你的孩子,娘还是很喜欢她的。”徐母顿了顿又说,“如今她在李家不回,自然是信着那些人,她嫁到吴家本是个好去处,不成想最后落得个被休的下场,娘还让秀兰去接过她她也不回家,想来也是多有埋怨的,唉。。。”
徐大人点点头,“娘的苦心孩儿都明白,是她们母女没福。“
“人老了,就是盼望一家子和和美美,秀兰这些年照顾这个家不容易,展儿虽说有些毛病但也是个好孩子,你这回来了多多教导才是。”
“儿子明白,一切听娘的。”
徐母满意徐大人这样恭顺的态度,毕竟还是她一手拉扯大的孩子,母子俩聊了些其他琐事也就让徐大人离开了。
徐大人一边走一边想着亲娘那些话,当年婉儿的死是确确实实没有任何可怀疑的地方,他请的大夫他安排人煎的药,能有什么问题?李家就是仗着些曾经的辉煌没事找事,一个没落的侯府还想泛起什么浪来,想想居然敢怀疑他那劳苦功高一片慈悲心肠的亲娘,徐大人两撇胡子都开始生气了。
“老爷,三小姐。。。”管家见到徐大人的身影立刻上前报告,他们这位三小姐可是脾气最不好了,最难伺候的,这现在闹着要上吊要跳河的他们这些下人可承担不起。
“彦彦怎么了?想要什么你去给她弄来呀。”徐大人本来前几日有些气这个任性的三女儿,但是怎么说也是他从小疼到大的女儿,又和亲娘谈了之后那还会生气,此刻只剩下紧张宝贝女儿有什么需要。
“不是,是要上吊。”管家脑门上都是汗。
“什么?为何?”徐大人一听说徐容彦要上吊也顾不得其他了,提起衣袍风风火火跑了起来。
管家边跑边讲了徐容彦为何要上吊,前几日这位徐家最得宠的小姐去找了哪位新来的周小妾的麻烦,回去就被徐大人罚了禁闭,这让徐容彦不开心极了,她从小在府里可都是横着走的,有那个人敢惹她,不过是收拾个小妾而已,在徐容彦看来又不是什么大事,没想到一向有求必应的亲爹居然罚她禁闭,亲娘还说她不动脑子。
徐容彦怎么能忍受呢,回去就把房里东西砸了个稀巴烂,经过几天发泄后她想出了这个上吊的主意,就不信还会把她关起来。
徐大人来到徐容彦的院子,还没进门就听到一片哭喊声,王氏和众多丫鬟在门外进不去里面。
“彦彦呢?人呢?”徐大人扒拉开众人,推推门,被里面插上了推不开。
“老爷呀,这可怎么办呀?彦儿要是有个什么,我也不活了,我的彦儿呀,你个傻孩子呀。”王氏脸上泪水冲刷一片,抓着徐大人的手臂摇摇欲坠一副活不下去的样子。
徐大人急忙拦在怀里,王氏陪伴他多年,儿时两人就日日玩耍,曾经小时候在大柳树下还傻傻的拜过天地,也曾立下过相伴永远的誓言,只是后来他却娶了丞相府的千金,委屈王氏做了小。
“秀儿,放心有我在,彦彦没事的。”徐大人挥手命人撞门,怀里的王氏泪汪汪的。
隔着一道门,看不清里面徐容彦是什么情况,门外几个力气大的婆子准备撞门,徐大人搂着王氏站到一旁,砰一声,门被撞开了,徐大人急忙走进去,入眼一片狼藉,屋内的一切陈设没有一样是完好的,桌子断了腿,椅子折了背,字画成了碎片,花瓶茶壶乱纷纷铺了一地,四扇美人纱屏后印着一个模糊的人影,徐大人急忙转过屏风,高高的横梁上挂着一个人,王氏看到人立刻大哭了起来,差点没背过气去,徐大人也吓了一跳,丫鬟婆子七手八脚把徐容彦放下来,一阵掐人中顺气过后,徐容彦面色开始红润,嘴里吐出一口气来。
“彦儿呀,你吓死娘了,你死了娘怎么办呀?娘也不活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