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三日后子时，潇州城中一间宅院突起大火，火势蔓延周边烧毁了不少民居。绘墨书院幸而不在其中，但陈瑾还是在睡梦中被周边的嘈杂声吵醒，披着一件衣裳往院落中一站。远远的只能看到黑烟源源不断地飘向天空，陈瑾正想出去看看究竟是哪个方向着了火，就见苍羽突然出现，一个纵身跃上墙头。

　　“苍羽，可看清是哪里着了火？”

　　苍羽皱着眉头落在陈瑾旁边，回道，“那个位置是曾经小恩人所在的宅院，但周围乌泱泱一片也看不真切。”

　　“昭熙君曾经的宅院？”陈瑾只觉得事有巧合，顾之徽前脚刚送出大批顾家军，后脚就有宅院被烧，两者之间必然是有牵连的。

　　第二日陈瑾与苍羽两人同往昨夜着火的地点，此刻火已经尽数被扑灭，周边被烧毁的民居摇摇欲坠，浓重的烧焦味仍旧盘踞在周边。陈瑾一边用衣袖掩住口鼻，一边打量着昨夜火势的痕迹。顾羲凰曾经的宅院一眼望去就知道是起火的中心点，其中的房舍已经全部化为焦炭，就连庭院中的树木也被一同烧毁。陈瑾看了眼身边的苍羽，两人眉间都是散不开的阴霾。

　　回绘墨书院的路上，陈瑾将这些线索一一整合，最后可以断定这一切都是顾之徽的安排。就连苍羽查到买下宅院的人也是顾之徽刻意安排的人，目的就是来迷惑顾羲凰留在潇州的心腹。

　　“看来昭熙君这次处境很是危险了。”

　　“那我们只能在潇州这里什么都做不了么？”苍羽急切地问道，看到陈瑾转过头来平静地望着他。

　　“苍羽，这是昭熙君身上必然要背负的。顾之徽一日不死，这些就会一直跟随着她不得自由。而且此次顾之徽带着两万顾家军往京城而去，已经没有我们能做的事了，余下的就要看昭熙君在京中的筹谋。只盼她能快些收到信，早点想出万全之策。”

　　戚廖凤入京时正赶上白伯安往北境祭天，城门外百姓齐送，浩浩荡荡的车队尽显皇家威仪。等到城门恢复秩序，戚廖凤才从马车上下来，等待着进京的城卫查检。他排在队伍的中间，抬头正好看得到京城城门的全貌。想起上次离开这里时多有狼狈，如今已是换了一个身份。

　　入了城，兜兜转转绕过不少街坊后，马车驶入了南市。其中一间毫不起眼的房舍内，顾之徽早已等候多时。见到戚廖凤时，他的神色染着几分激动，他上前握住戚廖凤肩膀，仔细看去热泪盈眶。

　　“勇延到了就好。”

　　相比于顾之徽的亢奋，戚廖凤的表情只能是中规中矩，他略显尴尬地对着顾之徽一拜，“让舅父担心了。”

　　“你到了一切便都可以开始准备了。”

　　戚廖凤扫了一眼房中其他人的表情，无一例外都与顾之徽一般激动。

　　“舅父可是已经想好了动手的时间？”

　　顾之徽胸有成竹地点头道，“自然。白衡英刚刚接手监国诸事，如今定是手忙脚乱晕头转向，朝中诸臣也对他不服。加上中书令姜络原本就与他势如水火，暗中使些手段也是意料之中。若这个时候我们出手，一定会事半功倍。所以我选择在后日清晨动手。”

　　顾羲凰那之后因为噩梦连连，整日昏昏恹恹沾了些病气。白衡英便吩咐手下人看紧她，绝不允许任何奏疏与书信经过她手，所以陈瑾从潇州寄来的书信被搁置在书房中。顾炎清原本是替顾羲凰处理书信的，但因为素荷阻挠，他几次三番也没有得到新来的信件，进而放弃只能盼着顾羲凰尽快痊愈。

　　三月初一，顾羲凰随同白衡英盛装入宫恭送白伯安往北境祭天，同时他二人要一同住在羽华宫中方便白衡英监国处理政事。其实原本不必刻意住在宫中，朝中琐事每日会有宫人快马送入肃王府，但白衡英想着安淑柔一人在宫中长日无聊，倒不如趁这个机会在宫中尽尽孝心。

　　顾羲凰在皇城门口目送着白伯安一行的车驾远去，突然她心中闪过一丝慌乱，毫无缘由地恐慌。人险些没有站稳，往旁边一晃才被白衡英扶住了胳膊。

　　“怎么了？”白衡英一边问着一边用身形挡住她，又抬手探了探她脸颊的温度，“可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正好在宫中让太医给你把把脉。”

　　顾羲凰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看着白衡英时那种恐慌更为强烈。她勉强自己站定后，回道，“我没事，许是站久了有些目眩。”

　　“既然圣驾已经出了皇城，我现在就带你回羽华宫。”不由顾羲凰分说，白衡英已经拉着她穿过宫中诸人往羽华宫的方向而去。

　　安淑柔回来时太医已经为顾羲凰请过脉，确认平安无事。安淑柔听说了顾羲凰在柏州小产一事，一直惦记着她的身子，这次听太医说起她的身子无碍，更能安心些。

　　“你们离开时神色匆匆，我还以为昭熙出了什么事呢。”安淑柔一边脱下身上的斗篷，一边在偏厅里坐下。“紫微，你既然已经帮着陛下监国，做事还是要稳重些。”

　　白衡英回道，“这事都怪孩儿不好，只是方才在宫门口昭熙的脸色的确不太好。加上她前段时间被梦魇所扰，人也一直病着，方才脸色苍白，孩儿真以为有什么不妥，这才匆匆离开请来了太医。”

　　安淑柔闻言瞧了一眼顾羲凰，说道，“昭熙看着的确比之前消瘦了不少，既有梦魇侵扰，不如找上个法力深厚的道士去王府里驱驱邪也好。”

　　宫中妇人自是信任神佛多些，所以安淑柔才会提起这个法子。但顾羲凰并不信鬼神之说，总觉得那些道士都是鬼话连篇的江湖骗子。听到她的提议，只好婉拒道，“母妃不必忧心，我只是身体有些不适罢了，不必劳烦作法驱邪了。”

　　“那就随你。“

　　安淑柔说完又转头去对白衡英交代了一些事情，顾羲凰在一旁垂着头，那阵无法言明的阴霾再次向她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