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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羲凰抬手按住顾炎清的手臂,摇了摇头。她不想冲突激化,也不希望顾炎清错手伤了李泽。
“李泽,素荷。你们自我入府就一直在我身边伺候,该知道我这个人的脾气。我要做的事没有人能阻止,就算是王爷也不行。更何况……他现在身边更需要我。我做不到一个人独自离开,你们若真的要反抗我,我大可以现在就让顾炎清就地正法。”
李泽与素荷低着头不说话,他们能听出顾羲凰的声音冰冷而决绝,方才露出片刻的阳光再次被乌云遮蔽。
“素荷,你现在立刻去向外面的刘将军以及荣北县主报信,将王爷染病一事告知,同时让他们催促柏州州府尽快送来更有经验的大夫研制药方。”
素荷抬头愣了一瞬后,匆忙叩首起身就往村口的方向跑去。
顾羲凰又看了一眼跪着的李泽,叹气道,“你起来吧,不用跪着了,现在随我去祠堂一趟。他日王爷若是以此事为难于你,有我替你扛着。”
李泽默默站起身,与顾炎清并肩站在一处。
顾羲凰来到祠堂外的营帐,一进去就见到几位大夫焦头烂额地翻着医书典籍,写着药方的纸张上划着好几道横线,俨然已经尝试过不少办法。
终于被眼尖的孙大夫发现她进来,其他几人才随着一同行了礼。
顾羲凰抬手示意免了众人的礼数,说道,“几位大夫不必多礼,我现在过来是想知道王爷的病情。”
几个大夫面面相觑,只有孙大夫作答道,“王爷的症状与村民疫病相似,也是一开始咳嗽发热神志不清身上发有红疹。此刻已经煎了药送服,这帖药是根据军营送来的方子改良的,不少村民喝下后暂缓了发热,红疹也都消了,只是疫病仍未被根治。”
“若要根治还需多少时日?”
孙大夫摇头道,“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根治还无甚希望,若要求快,需要再下一剂狠药。可是病患的身体本就已经孱弱,若加大药剂,怕是会出人命。只能慢慢调理,再逐步寻找新的药方。”
顾羲凰眼中现出一丝颓态,无力道,“也就是说短期内是没有治愈的可能了?”
“小人只能回答王妃会尽力而为,若要医治的时间,怕是难说。”
“那就有劳诸位继续研究药方了。”
顾羲凰说完退出了营帐,来到祠堂外正看到守在门口的邓晖。邓晖见到顾羲凰过来也是瞪大了眼睛,并且想从李泽的眼中探寻到信息。李泽却扭过头去,满腹情绪无处倾诉。
“既然你们三人都在这里,我就一并交代了。现在尚且没有药方可以治疗疫病,也不能再让外面的人进来染病。眼下我最信任也就只有你们三人。曲诚虽说是最晚进王府的,但他心思细腻能够处理和应付眼下所有的问题,所以我希望你们两个能够像尊重我一样尊重曲诚。自今日始以他的命令为先,要保证村子的物资不断,同时注意服药以防被传染。若曲诚不幸染病,此事便交给李泽,若李泽也……那就只能倚靠邓晖了。”
邓晖却不解道,“如果所有的事都交给顾炎清来处理,那王妃你又要去什么地方?”
“我要去里面找王爷,陪在他身边,直到他痊愈为止。”
“可是……”邓晖还想争辩什么,已经被李泽按住了肩膀,将他拉到一旁。
“邓晖,不必劝说了,这是王妃的意愿。”
邓晖却执拗地说道,“可是李泽,我们答应过王爷要保护好王妃,绝对不能让她靠近这里的!这里面……”邓晖说着感觉到耳边传来的,都是祠堂里躺着的病患们传来的低声无力的喘息,像是死亡的低语在逐步蔓延到身边。
顾羲凰知道他在怕什么,安抚道,“邓晖,我身边你与素荷是年纪最小的,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说完又坚定地扫了一眼自己的三个属下,快步冲进祠堂中。
祠堂中四处传来病患的咳嗽声,此起彼伏。因为四处都烧着炉火,空气中盘旋着浓重的焚烧的气味,还有夹杂在其中的药气。祠堂里平时除了几位大夫会进来送药外,都是一些身体强健的兵士在内巡视,而这些人认得顾羲凰的身份,也不好阻拦她。
顾羲凰按照李泽的描述,在正堂后寻到了一间不大不小的房间。推开门,房中半开着窗,稀薄的光打进来,单独的炭炉上正煨着药。药气似乎不是很浓烈,漂浮在房中透着一股淡淡的药草香气。白衡英此刻就躺在炭炉对面的简易床榻上,盖着一床看着尚新的被褥,闭着眼睛听呼吸很是沉重。
在看到他面容的那一刻,顾羲凰双眼盈满泪水,紧捂着口才没有哭出声来,只是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落,砸在地上留下一滴水痕。昨夜他二人分别时白衡英还容光焕发,只许诺自己是去营帐里陪同大夫们翻翻医书。可谁能想得到,再见到时已是这副光景。
她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抬袖抹掉眼泪,现在不是失声痛哭的时候。她轻轻合上门,走近床边。这张床铺很矮,她便只能盘腿坐在地上看着白衡英。他睡得并不安稳,睫毛眨个不停,脸上看得出来已经冒出不少红疹,又红又小的疙瘩在他白净的脸上尤为明显。
睡梦里的白衡英或许是觉得脸上有些痒,想要伸手抓一抓,被她一把握住了手腕。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所感应,白衡英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只是顺从地任由她抓着。
“现在抓痒抓破了脸,以后可是要后悔的。”顾羲凰低声低语地同他说着话,像在哄孩子一般。又把他的手放进被褥中盖好,这才伸手抚向他的脸颊。
他的脸很烫,因为喝了药神志有些模糊,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呓语和意味不明的梦话。她的手很凉,因为贪凉他的脸不停靠近她的掌心,摩挲着就像从前很多时候一样。
顾羲凰收回手往他胸口轻轻一趴,侧耳贴过,能听到他的心跳声。眼泪还是不争气地又流了下来,顺着眼角滑落,没入到被褥里。
她喃喃念道,“阿英,会好的,你一定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