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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川雪被禁闭在府中整整一天,仍未见有人来传召他入宫,他心中便已经有了几分猜测。夜已深沉,他坐在院子里抬头看着星光寥寥的夜空,一时间感慨无限。
不多时李氏从房中走了出来,将一件外袍披在他身上,叮嘱道,“已经八月天了,夜里久坐会伤身的。”
昌川雪起身抓着李氏的手,又拍了拍她的肩膀,点头道,“夫人教训的是,现在就回去休息。”
“大人在想什么?是在想书房中的那些东西吧?那些……真的与乱党有关么?”
昌川雪想起那些书信也是眉头紧锁,略显无奈道,“夫人也不相信我么?我像是一而再再而三谋反叛逆的人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氏愁态毕现,“可我害怕陛下会这么认为。”
昌川雪没有说话,以他对白伯安的了解,事发之后既没有传召他也没有命人来提审,就说明白伯安已经对这件事半信半疑。心中一旦有了挥之不去的怀疑,之后呈上的每一份证据对他都会是致命的打击。
“到底是什么人将这些东西藏进大人的书房中,只可惜我们连为自己正名的机会都没有。”
李氏的这句话说中了昌川雪的心事,他想不通有什么人会来栽赃陷害。扣下勾结乱党这顶帽子,正中白伯安的死穴。至于那些书信,前些时日府中遭窃,应该就是那时候偷偷埋藏下的。昌川雪叹了口气,即便知道自己是无辜的,又有何处可以申冤呢?
同样难以入眠的还有在大狱中的顾之徽,他在涐州州府的大牢中被单独关押。自上次替换死囚一事后,白伯安重罚了涐州州府的府尹,这里的看守变得更加严密,无人敢懈怠。
空旷的牢房里每隔一炷香的时间都能听得到守卫巡查的动静,顾之徽躺在床板上环视着大牢内每一处角落,实在是想不通自己是怎么被人陷害的。
他猛地坐起身手脚镣铐发出不小的动静,低下头来又将这一日发生的一切仔细梳理了一遍。按照原本的计划,今日是先命人在昌川雪的府邸中放火烧了他的书房,火势会引来官府的注意。等有人注意到书房时,救火事急会无意中打翻一些东西,藏在里面的书信就会被翻阅出来。仅凭这些东西就能让昌川雪有口难辩,与乱党牵扯在一起。
顾炎清也按照计划一直监视在昌川雪的府邸外,事成之后更是如实将这些事回禀给他的。可是……顾之徽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如梦初醒般想起了他中迷药之前的一些细节。
当时院子里除了顾炎清外再没有其他人,比往日安静不少。而他的早膳也是顾炎清准备的,就在顾炎清向他递过那杯茶时,他再没有了任何的印象。直到皇城卫破门而入,他才恍恍惚惚地醒过来,被人轻易擒拿,而他的身边也没了顾炎清的身影。还有那些伪造的书信,他与昌川雪的笔迹俱在,而他身边唯一能临摹他人笔迹的也就只有顾炎清一个人。
“是他!”顾之徽咬牙切齿地站了起来,“竟然是他出卖了我!”
可他想不通顾炎清为何要出卖他。顾炎清十岁起便跟在他身边,潇州顾家军的一应事务多年来也一直是顾炎清代劳。他自认待他不薄,留在身边多年也从未亏待于他,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竟已经有了异心。又是与什么人合谋,想了这样一出借刀杀人的戏码。用他栽赃昌川雪的证据,反向指认于他。
可惜他留在京中的部下已经全部落了狱目前生死难料,想要跟潇州的顾家军联络,消息又无法传出京城。若是依靠顾羲凰……想到这里顾之徽摇了摇头,这些年他防范着顾羲凰与顾家军会有联系,一直都不曾告诉过她顾家军的所在,就算现在想要由顾羲凰去通传消息,一来一回京中情势早已大变。更何况,顾羲凰或许还不知道他已经落了狱。
顾之徽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确处在一个不利的位置,而他的生死只在白伯安的一念之间。
第二日辰时,白衡英昨夜没有出宫是在羽华宫中歇着的,听着时辰到了正要离开,推门就见到安淑柔站在他的房门外,表情很是严肃。
“这么早要去做什么?”语气中也透着严厉。
白衡英先是依礼对着安淑柔一拜,回道,“母妃怎么在这里?儿臣正要去参加朝议。”
“今日的朝议已经取消了,你用过早膳快些出宫吧。”
“母妃催我出宫做什么?儿臣还想去御书房求见父皇的。”
安淑柔叹了口气,抬起手示意身边伺候的人退下,推着白衡英走回房中,将房门一关,说道,“昌川雪勾结乱党一事我已经听说了,也知道你昨天一直在宫中逗留就是为了去御书房向陛下求情,只是陛下不愿见你,所以你才留在宫中。紫微,这件事母妃劝你还是不要参与其中了。昭熙那边也派了不少人进宫来寻你,你用过早膳快些回去吧,不要让她担心了。”
“母妃为何不让我去见父皇?我不过是想替昌大人说句公道话罢了。昌川雪身为门下侍中,随父皇建朝已经十余年,从未涉及过党争。若说姜家要谋反我还能相信,可昌川雪……绝无可能。而且他就是推翻了前朝的功臣之一,又怎么可能和前朝的乱党勾结妄图颠覆朝廷呢?”
安淑柔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说道,“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宫中,说出的每句话都需格外小心。你方才说了这么多早已犯了忌讳,而且归根到底昌川雪是你父皇的臣子,他说昌川雪有罪便是有罪,你若无端护着,以后是要被人诟病的。即便你只是敬重他,但传言凶猛,很难不把你们归为一党。你这么多年与太子、襄王相争,难道已经忘了要明哲保身的道理么?紫微,伴君如伴虎,你父皇再宠爱于你,你也只是臣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