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顾羲凰终于明白这段时间笼罩在她心间的阴霾从何而来，她听着顾之徽的讲述，垂下目光看到了火光中那张熟悉的脸。戚廖凤，那个陪伴在她身边多年的暗卫戚廖凤，竟然就是与她一母同胞的孪生兄弟？难怪顾之徽如此胸有成竹地往京城而来，原来他手中已经有了更好的底牌。这巨大的冲击令她险些站不住脚，勉强扶住城墙才让自己不露痕迹。

　　但她身旁的白衡英却紧盯着戚廖凤的脸，他认出这个人当年化名戚勇延曾在肃王府中逗留过一段时间，而后又趁他出事死遁逃出王府。现在站在城楼下，说他是顾皇后当年产下的皇子。白衡英微微转过目光，落在顾羲凰的身上。他心中一闪而过的猜测令他脊背发凉，但他不敢表现太多，只能镇定下来。

　　可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起关于顾羲凰的诸多谜团，她姓顾生活在潇州，背景干净没有一丝破绽。突然之间就盛名在外，京中诸人都知道她的存在，像是被人安排好一样。而她入京之后做的每一件事都没有真正地帮助白衡东，反而激化了白衡东与太子之间的矛盾。就连她当初入肃王府时，一切也安排的过于巧合，只是他当时以为她不过是别人安排的一颗棋子。后来戚勇延入王府时两人就有不少交集，他也曾怀疑过她的身份，但线索很快就断了。两人之间的感情也是被她一再拒绝，每一次她都在挣扎退后，每一次她都以更冷漠的态度来回馈他。就连她身边的暗卫，突然出现的顾炎清，还有潇州的陈瑾与苍羽。这样的顾羲凰真的只是潇州顾家寻常的女儿么？

　　白衡英摇了摇头，定了定心神。他不能在现在迷茫徘徊，至少现在最重要的事，是保住皇城中的所有人。

　　白衡英对着城楼下的顾之徽喊话道，“你若现在退兵，本王还能饶你们一条命，你们若执迷不悟……”

　　“白衡英！执迷不悟的是你们吧？”顾之徽挑衅道，“你以为我不知道皇城中的情况么？此刻的皇城卫怕是连五千都不到吧？不瞒你说整个京城的城防也尽在我的掌控之中，想要城外驻防的军营来救你们，此刻怕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你若乖乖投诚，我尚能留你一条性命。”

　　经不住顾之徽的这番挑衅，白衡英抬手就要示意弓弩手放箭。顾羲凰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袖，待动作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可她偏过头看了一眼城楼下站着的戚廖凤，那是她多年来一直在寻找的孪生兄弟，好不容易站在她面前，她不能让白衡英杀了她的手足兄弟。

　　辰时初刻，太阳渐渐高升起来，透过云层洒下第一缕阳光，落在顾羲凰与白衡英之间，像是一道看不清楚的裂隙将两人分割开来。

　　顾羲凰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王爷，我有事想要与你说。”

　　白衡英眼角一跳，虽然抗拒还是看了眼一旁的邹华说道，“华芝，你先在这里稍作拖延，我去去就来。”

　　白衡英说完这些，示意弓弩手们继续将弩箭对准顾之徽等人，高声说道，“本王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考虑，若要归降尚有一条活路既往不咎。”

　　戚廖凤抬头看向城楼，他察觉到那里似乎有什么人在，扰得他心绪无法平静。

　　城楼之内的窄小的房间里燃着烛火，白衡英让素荷与顾炎清在门口看守不许任何人靠近，关上门后房间里只有他和顾羲凰两个人。顾羲凰背对着他，随着烛火的摆动，白衡英感觉自己的心跳极快。

　　“有什么事要说。”他的语气也冷漠起来，不似平日里与她说话，而像是在审问犯人。

　　顾羲凰下了极大的决心才转过身来面对着他，几度开口失败，但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她知道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会过去。

　　“我希望王爷能留勇延一条活命。”顾羲凰说着靠着桌边跪了下来，并且对着白衡英作揖叩首。

　　白衡英闭上眼，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发怒失控，深吸了一口气后继续问道，“为什么要替他求情？”

　　顾羲凰直起身子，事到临头为了能救下戚廖凤，她不能再有任何隐瞒。“因为他……是与我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而我就是方才顾之徽口中当年被他抱走的女婴。我自出生后就被养在潇州，从小学习各种策论与史籍，为的是有一天能入京来颠覆白家的江山。”

　　“还有呢？”

　　“若王爷想知道我这些年对京城的谋划，我之后可以桩桩件件都讲给你听。但现在……现在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顾之徽的两万顾家军不过是人数占有优势罢了，这些人从前只在村子里做些活计，从未有过真正的操练，手中的武器也并不精良。我方才瞧过他们没有任何排兵布阵，而宫中的五千皇城卫都是精挑细选的兵士，只要……”

　　“顾羲凰，我现在不想听这些，我只想知道你在我身边一年多的时间对我所说所做的一切都是假的么？你与我同榻而眠难道从未想过要在睡梦中无声无息地取了我的性命么？还是说你嫁给我原本就是你们计划中的一环？”

　　顾羲凰知道在袒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后，白衡英不会再向从前那般信任自己，但时间所剩不多，她不能让白衡英真的杀了戚廖凤。她跪着上前抓住白衡英的衣摆，仰着头哀求道，“王爷，若我真想害你早在西北时就不会救你。我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像是在狡辩。但是看在柏州时我与你共同经历过疫病，看在我为你失了一个孩子的份上，我请求你再信我最后一次。方才城楼上我已见到宫外同样燃起黑烟以作信号，等下只要宫墙内传出声响，外面的人定然会里应外合攻进来。以顾之徽的兵力，他们不会是你们的对手，我只求你留下勇延一条性命。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也是杜家唯一的男丁。只要你能让他活着，我保证不会让他再有反叛之心，以后定会离开京城本本分分生活。”

　　白衡英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双眼睛已是通红，说道，“若我执意要杀了他呢？”

　　“那就请王爷取了我的性命，饶过他吧。”

　　白衡英一把扯回自己的衣摆，冷声道，“你若想他活着就老老实实地留在这里，哪里也不许去。等此事过后，我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你。”他说完没有再看顾羲凰一眼，推开门走了出去，并且交代门外的两人将顾羲凰看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