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次日清晨,顾羲凰一身素服陪同白衡英一同前往东宫,谁知刚递上拜帖就只有徐湛一人出来相迎。
徐湛见到白衡英有些歉意地拜道,“肃王殿下、肃王妃安好,太子殿下此刻并不在东宫,怕是让殿下白跑一趟了。”
“梓墨,你可知道太子王兄去了何处?”
“殿下这些日子因为太子妃离世一事伤心欲绝,偶尔出门散步也只带着兴容去,并未与小人提起。”
白衡英听后略感遗憾,紧接着说道,“你可知道太子妃的陵寝所在?可否麻烦为我们带路?听闻皇嫂去世,我想去她坟前祭拜一番。”
徐湛看向白衡英身后的马车,他在东宫这些年知道柳轻璇与白衡英感情深厚,虽然因为党争已经许久不曾往来。但比起许多人的虚情假意,白衡英至少刚一返京就来探望了。
“那小人就为肃王殿下引路吧。”
京郊风大,坐在马车里也能听到外面呼啸的风声。白衡英与徐湛坐在马车里问了些关于柳轻璇亡故一事,徐湛虽然知道其中的原委,但事涉姜家,他不好多言,只说起柳轻璇体弱难产。
总算到了陵寝的位置,马车刚一停下,顾羲凰就听到外面有人争吵。掀开车帘一看,正是南祁郡主郑蕙对着白衡修恶语相向。
“轻璇这里不需要你的东西!你以为我不知道皇宫中那些肮脏的手段么?我自小也是在宫中长大的,前朝后宫的那些手段我知道的清清楚楚!你们姜家的人得了势就不想要我家的女儿,连带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一并害了,当初还不如一封和离书休了她,至少还能保住一条命!不会像现在这般,葬在这里新坟孤寂。谁要你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你若真的悔过就将我女儿的命还给我!”
郑蕙说的既是狠话也是气话,一边哭一边扯打着白衡修。一旁的安国公柳志远抬手抹了把眼泪后,才上来制住她。
“夫人你疯魔了,轻璇她已经回不来了。”
郑蕙听完后大声哭喊起来,扑在柳志远怀中,两人抱头痛哭状若无人。白衡修站在一旁只能扭过头去,他红着眼睛瞧着柳轻璇的墓碑,只将一双拳头紧握。
白衡英与徐湛原本是要下车的,但见到这一出闹剧,两人对视一眼后还是决定在马车中小坐。
“南祁郡主伤心欲绝,已经多次因为太子妃的事来东宫哭闹了。”徐湛向白衡英解释着,“太子殿下其实与郡主是一样伤心的,只是他多半憋在心里。小人本以为他不会再来这里的,谁知道……”
白衡英没有说话,他回味着方才郑蕙说起的那些话,联想到之前胡涟清回禀的在东宫当值的太医无故死亡。这一切都预示着柳轻璇的死并未意外,而且他也知道柳轻璇多年来在宫中遭遇的冷待,难道姜家真的会如此急切地除掉柳轻璇连她腹中的胎儿都不顾么?
他感觉身后一阵恶寒,宫中的手段他是听说过也切身感受过,可若连幼子都不放过……白衡英想到的是自己那些未能出世的弟妹,以及白瑞琼的诸多遭遇。其实姜家早就用如此手段来惩治后宫的妃嫔了,只是他们忘记了。
安国公府的车马离开后,徐湛才与白衡英一同下了马车。徐湛在前面引路,白衡英在后与顾羲凰同行。白衡修转头时见到徐湛颇有些意外,正要问话就看到了走在他后面的白衡英夫妇。
见到白衡英一身素服而来,白衡修有些感慨地看了一眼柳轻璇的墓碑,除了他以及柳轻璇的父母,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来她的坟前祭拜她。白衡英抬头看向他时也是微微红了眼圈,两人目光相视一笑,似乎已经许久没有这般相处过。
“紫微回来了,什么时候入京的?”白衡修迎上来阻断了白衡英行礼的动作,拍着他的肩膀略显感慨。
“昨天午时到的京城,听说了皇嫂的事特意来祭拜一番。”
“紫微有心了。听说你在柏州时感染了疫病,身体应当还没养好。回来便想到来看看轻璇,这份心意为兄记下了。”
“太子王兄也要照顾好自己才是,我瞧着你脸色不好,人也消瘦了许多。若皇嫂她地下有知,也是要为你忧心的。”
白衡修不再说话,他怕自己一时冲动说出些什么,只沉默的又拍了拍白衡英的肩膀,回道,“为兄心中有数。”
负责驾车的顾炎清与李泽将准备好的三牲祭品一一摆到柳轻璇的坟前,白衡英沉默地站在一旁,只反复看着墓碑上柳轻璇的名字。
突然他开口道,“我记得皇嫂与皇兄成婚后的第二日我就提着贺礼又去拜访,那时的我还是个不懂规矩的小儿,不知道太子妃成婚第二日是要去宫中请安的。所以我就坐在东宫的石阶上等着,谁的话也不听,一直等到皇嫂与皇兄回来。皇嫂当时低着头问我,坐在外面冷不冷。她说话时声音很轻,像是害怕惊扰了谁一样。”
白衡修脑中立刻显出曾经的回忆,九岁的白衡英坐在东宫门口的石阶上,头顶的日头晒得他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身边的人怎么劝说都是无用。等到他与柳轻璇的马车停在门口,只见白衡英垂着头闭着眼睛,两人都以为他睡着了,正准备找人来将他抱进东宫休息。谁知一听到脚步声,白衡英立刻睁大了眼睛。
“皇兄与皇嫂总算是回来了,小弟在这里等了好久。”
当时正是初春,日头看着大,外面还是有些冷的。柳轻璇看了看白衡英身上披着的薄斗篷,在他头顶轻轻一揉,问道,“紫微坐在这里不会觉得冷么?为什么不去里面等着?”
“因为我有礼物要送给皇嫂,一定要第一时间送到你手上的。”
柳轻璇惊讶地看着他,回道,“你送我的百家被我很喜欢,怎么又要无缘无故地送礼给我?”
“因为皇嫂是皇兄的结发妻子,是我嫡亲的嫂嫂,想要给嫂嫂送些礼物难道不应该么?“白衡英说着从怀中摸出好多珠玉宝贝,一样样如数家珍地向柳轻璇介绍着。
白衡修回过神来,见白衡英跪在柳轻璇坟前烧着冥纸元宝,已是满脸泪痕。就连与他并非血脉相连的白衡英都知道柳轻璇是对他最重要的人,可他的母后、他的母族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权衡姜家的利益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