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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不曾上朝,白衡英一走进议事殿,便有不少朝臣相继上前问候。他借词养病期间一直清淡饮食,所以即便不是重病,看起来人也清减了几分。穿着一身朝服,倒也松垮了许多。
白衡东见他来了,先是轻蔑地瞥了一眼,转而去看白衡修的动向。白衡修今日穿着玄黑色的太子朝服,本在跟几位大臣低声交谈,听到身后人声嘈杂,只听耳畔有人低声道肃王来了。他转过身见白衡英正与旁人寒暄,脸色仍有些许苍白,身上的朝服松松垮垮,表面上的确是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他余光里感受到白衡东投来的目光,与身边人又聊了两三句后,来到白衡英的身边。
白衡英见他来了,连忙行礼道,“太子王兄安好。”
白衡修一把扶住他的胳膊,回道,“四弟大病初愈,就不必多礼了。为兄离京时就听说你身染风寒卧床不起,怎的我回来后,今日才见你上朝。”
白衡英讪讪一笑,他之前的那场病皇城之中无人不知,毕竟惊动了白伯安派了太医前去看诊。太医只说是他在碟州时就有小恙并未上心,而后又受了风寒数症齐发,这才病得重了。但他后来为了找寻顾羲凰的下落从羽华宫中匆匆离去,又纠集府中侍卫在京城中大肆寻人,雪夜里逗留好几个时辰,这件事也是瞒不过人的。只是谁也不知道他那天夜里到底找的是什么人,只知道是个女子。一时间在宫中也有不少风流传闻,他也不甚在意,只借着这个由头,又在王府中躲懒了许久。
但这些事,白衡修必然是知道的,即使他人不在京城,但要掌握京城中的动向,又何需他亲自动手呢。
白衡英笑着稍稍靠近了白衡修一些,低声回道,“太子王兄就不要取笑我了,我这不是刚好了风寒又染了重病,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自然就耽误了这些时候……你瞧瞧我这一身药气,衣服都大了许多,可能是今年的冬天难熬吧。”
他说话时语气里带着幼弟与长兄撒娇地语态,让白衡修不自觉笑了出来。
“可我怎么听说,你后面这场病可是有些学问在里头的。你深夜里带着侍卫寻了京城好久,听说都快吓到涐州州府的新任府尹了,只怕是你要将京城翻个遍。从前也未见你如此,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
白衡英听到这里,立刻想到那天夜里寻顾羲凰的情景,还有后面发生的事,脸上的神态立刻不同。
白衡修追问道,“看你的神情,那些流言竟不是空穴来风。原来四弟真的是为了一个女子。你的婚事看来也需要父皇挂在心间了……”
白衡英连忙岔开话题,道,“太子王兄还是不要说我的事了,这次王兄离京征收粮食,一路可还顺利?”
“倒也顺利,当地州府很是配合征粮,只是一路忧心,担心京城中的状况。”白衡修说完目光下意识地往白衡东的方向瞟了一眼。
白衡英立刻意会道,“京城之中有父皇在,还有二皇兄主管赈灾事宜,太子王兄大可放心。不过太子王兄既已回京,那接下来的除夕宫宴大约就要倚仗王兄操办了。”
散了朝会,白衡英去往羽华宫向安淑柔请安,人刚踏进宫门,就见安淑柔已经站在里面看着他。
白衡英跪拜道,“儿臣参见母妃。”
安淑柔没有向往常一样上来迎他,而是往里面走了两步,回道,“起来吧,紫微,你进来说话。”
白衡英谢了礼,又见安淑柔打发了宫人们在宫门外等候,心想大约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便走进偏殿里安静地候在一旁。
安淑柔坐下后端起桌上的茶盏,又看了他两眼,随后叹气道,“站着做什么,过来坐吧。刚散了朝会,先喝口热茶,用些糕点,等下就留在宫里用午膳。”
白衡英也不敢多言,今日的安淑柔看起来脾气不大好,他只能乖觉地走到桌边坐下,一边喝茶一边小心打量着她的神色。
“你身上的药气好重,脸色也不大好,看着也瘦了不少。”安淑柔抬眼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上次你从宫里匆忙离开,去找的那个人可找到了?”
“找到了。”
“什么时候得空了就带进宫来给我瞧瞧吧。”
白衡英一愣,随后讪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母妃的眼睛。”
“你那日听到少虚传来的消息,整个人都跟丢了魂一样,你是我的儿子,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后来听宫中传言,你夜里在京城中四处寻人,连王府中的侍卫都动用了,差点就惊动了皇城的禁卫军,与你平时的作风大相径庭,我如何猜不到?你后来的这场病也是那天夜里染上的吧。也好,我从前总担心你身边没有一个贴身侍奉的人,如今你既已有了心上人,若我看过也觉得不错,就求了你父皇赐为侧妃吧。”
白衡英没有立即答话,而是低着头思索。他本不想这么早就让安淑柔知道顾羲凰的事,一来是害怕安淑柔想要见她,二来是担心顾羲凰的身份。
她本就是身份不明的门客,若她真的是别人的一颗棋子,此刻就告诉安淑柔她的存在,日后岂不是空欢喜一场。若是现在就向安淑柔坦诚他心中对顾羲凰的顾虑,若有一日证明她无辜,只怕安淑柔心中还是会有芥蒂。
安淑柔见他不回话,追问道,“怎么不说话?”
“母妃,孩儿也不想瞒你,这个女子如今身份未明,暂时还不能带进宫来与您相见。”
安淑柔眉头一挑,问道,“身份未明是什么意思?”
白衡英却态度坚决,回道,“母妃还是不要继续问了,这些事孩儿心中有数。等我查证过她的身份,确认没有问题,自然会带进宫来给您看看的。”
安淑柔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见他态度坚决,只舒缓了语气说道,“那就暂且相信你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