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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羲凰一整天都有些恍恍惚惚,从客栈出来,一路游赏碌州城,她都显得心不在焉。白衡英走在何处,她的目光就不自觉地落在何处,他若是停了下来,她就盯着他的侧脸他的动作。
情不自禁,情难自控。
明知道这是错的,也在努力克制。目光仍是会倔强地反抗,悄然落在他的身上。
真是孽缘。顾羲凰在心底咒骂着。
快到午时,阳光正烈。
宗辛已经半步都不想走了,就跟周边的商贩打听了一下附近的情况,带着几人去了一间看着不俗的酒楼。要了一个雅间,白衡英和顾羲凰单独坐着。随行的两个侍卫还有宗辛、素荷,则在外面另开了一桌。
宗辛自然是不想再重复早上的遭遇,没来由地被顾羲凰厌烦了不说,白衡英肯定也不希望他们都在旁边碍事。
雅间内,两人对坐无言。
窗户开着,顾羲凰便扭头去看窗外的街巷行人,余光不时扫过一眼白衡英,他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她。
小二将热茶送了进来,又贴心地送了一壶酸梅汤来。
白衡英有些稀奇地问道,“这才三月,又不是盛暑天气,怎的就要喝酸梅汤了。”
小二很是热情,回道,“看几位客官的衣着,就知道是从东边来的贵客。碌州城天气多变,早晚寒凉需添衣,午间则如盛夏日头正毒。几位客官在日头下走了这么久,定是燥热难当,喝杯酸梅汤能醒神解腻。”
“有心了。”
见小二退了出去,白衡英将热茶与酸梅汤各倒了一杯递到顾羲凰面前,她仍是执着的扭过头去看着窗外。白衡英也不急,给自己倒下一杯酸梅汤后,饮下一口。入口便是酸劲十足,惹得他整张脸拧成一团,又呛到嗓子,只能低下头来连连咳嗽。
顾羲凰虽不想管他,但听他咳嗽的厉害,转过头见他脸色都咳得红润了不少。心下不忍,只好起身倒了杯热茶递给他。
白衡英接过茶杯慢慢喝下一口,顺下气来,眼角都咳出了眼泪。他抬头看了顾羲凰一声,哑声道,“还生气呢?”他白玉似的皮肤此刻因为咳嗽透着红晕,让人没来由生出一股我见犹怜的情绪,又仰着头,两个眼睛水灵灵的配上眼角的泪痕。
顾羲凰只看了两眼,就赶紧转过头去,这样的白衡英若是开口说些什么,想来她都无法拒绝。
白衡英见她不说话,只好伸手过来拽她的衣袖。“为了这些小事一早上都没理我了。”
他摇着衣袖的样子像个求糖果的孩子,顾羲凰这才想起其实白衡英比她要小上一岁的,原本就该是个活泼的少年模样。
“想什么呢?一句话也不说。”
“没什么。”顾羲凰伸手就要去拂掉他的手,谁知被他反手一抓握在手心,声音有些慌乱,说道,“放开我。”
白衡英不依不饶地将她的手又握紧了些,回道,“你先听我解释一下早上的事。若你还要生气,打我一顿消气就好。”
“有什么好解释的。”
“你早上出门时没有按照我的嘱咐带上面纱,身上穿的衣衫又是名贵织品,这样的长相气度,那些关外人自然是要觊觎你的。虽说有互市以来碌州城中城防的巡逻增加了两班,但近几年女子失踪的案子也不在少数。你这样的样貌,也不知道时刻隐藏自己是很危险的。所以我才会在众人面前称呼你夫人,否则……以我的修养,我是那种会占你口头便宜的浪荡子么?”
白衡英这番话条理清晰,也完全出自肺腑。客栈这种地方原本就是鱼龙混杂,再加上还有关外人混迹其中。有人来做生意,自然也会有人来做些见不得光的营生。
早晨白衡英原本只是想跟这些人交流一番,探听一些地方情报。谁知道顾羲凰竟也那样没遮没挡的走了下来,她今日那身烟粉色衣裳就像冬日里骤然出现的春意,一眼就引来堂中大半的目光。她没有刻意添置妆容,偏偏自然的如出水芙蓉清丽生姿。脸上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淡模样,就像不沾人间烟火的仙子。白衡英不介意她在外抛头露面,因为她不应该被养在深闺内院,她有学识有大抱负,应该展示于人前。但看到旁人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像是自己珍藏的宝贝被贼子惦记,不由自主地就想要宣誓主权。
顾羲凰看着他,他神情认真正在期盼着她的回答,看得她胸中暖洋洋的。尤其此刻他还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像是害怕她会随时离开。
太多美妙的情绪在空气中漂浮,美轮美奂,却只是随手一戳就能幻灭的七彩泡沫。
顾羲凰明白这个道理,但在这一刻不想做一个聪明人。
“你先放手。”她试图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却再次失败了。
“一早上看你无精打采的,就为了这件事也不至于气我这么久吧。”白衡英说着站了起来,向她走近一步。“方才逛集市我一瞧你你就躲开,就好像我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昭熙,我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
顾羲凰被他说得一愣,她躲开他只是不想被发现自己的小心思,何时觉得他像洪水猛兽了。再抬头时发现他已经站得离自己如此近。她慌忙避开目光,却听得他的声音近在耳畔。
“上元节那日或许是我的话说的还不够清楚。”
白衡英舒了一口气,像是在回忆自己那天说过的话,也是在提醒自己,接下来说出的这番话一旦落地便生了根不能更改。他握着她的手,拇指向上探到脉搏,两人的心跳在此刻共鸣。他收紧五指,将她缓缓拉向自己,认真说道,“顾羲凰,你我相识已有半年,我对你的心思昭然若揭。我白衡英心悦于你,你对我又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