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杨府大喜(2)
秦风支支吾吾,但仍是想解释一下,于是支吾道,“小姐,秦风不是有意推脱,而是实在不善内院家务……”
“无碍,你是杨府卫戍队副领,职责本就不是内院杂务,雅乐总是使唤你,是她的不是。”接着,杨靖楚侧首向身后跟着的一个妇人说道,“秦嬷嬷,偏院这里,就有劳你看着了,有什么不明白的,直接来思蘅苑书房找我便是。”说完,便转身离去,空余一阵泠泠幽香,丝缕萦绕。
待主子走后,秦嬷嬷走上前向她儿子拧眉问道,“好好的怎么又跑到这后院来?你父亲这几日为了长兴主子归省的防卫事务,真是焦头烂额,你这个副领不说替他分担,竟还到这内院之中四处闲逛,真是不肖子!”
秦风吐吐舌,连忙溜了出去,她这个老母亲,要是唠叨起来,怕是连他三岁时候尿床的老故事都要翻出来再大肆斥责一番,到那时,就真的没完没了了。
秦风三两下便跑了个没影,秦嬷嬷无奈只能摇摇头,转身到厅里去盘查什物,不想才进门,只闻得“哐当”一声——
众人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只见一只珐琅彩红鸟牡丹富贵罐已经被摔成了碎瓦破罐,几片碎瓷还在地面上晃荡着,控诉着刚才那场意外的事故。
秦嬷嬷真想给自己两个耳光,刚才从大小姐那领回来的差事,转身就给砸了个名贵的珐琅彩!于是只得狠命地拍着自己的大腿,哀嚎道,“你们……你们!真真是没个省心的!真要气死我这个老婆子!”
打碎罐子的小厮满脸通红,耷拉着头,等秦嬷嬷叫骂了一通后才不甘地嗫嚅道,“真不是小的们的错,那罐子不知怎的,竟跟上了油一般滑溜……不过,秦嬷嬷,虽说这罐子是长房那边的东西,但等我们小姐成了泾王妃,多少比这更好的东西没有?赔他们三五个新的都行——”
“给我闭嘴!”秦嬷嬷连忙上前,狠狠地拍了拍那小厮的脑袋,严词道,“长兴的主子都要回来了,还敢嚼这种舌根?!明知道咱们小姐是庶出,大夫人向来就不待见,这话要是传到大夫人那里,她还不以为是咱们小姐教的?!到时候指不定怎么为难小姐呢,净给小姐添乱!”
旁边一个年长点的仆妇连忙上来打圆场,扶住秦嬷嬷笑道,“嗨,这天下谁不知道当今天子与我们家老爷少时便金口玉言订了约的,杨家的长子长女,要给他做女婿、做儿媳,如今咱们大少爷和公主殿下婚事已定,咱们小姐作为老爷的长女,年届十八,虽说是庶出,但这赐婚呐,恐怕不久也要下了——”
话音未落,另一个又来抱怨,“京城长兴的杨府忙大少爷的婚事也就算了,咱们颍州的杨府,不过是老家旧宅,早就没几个主子住了,也值得这么挥金如土的大肆装潢么?我听说呐,光是花在牌匾和梁栋木雕上的金箔,恐怕就不下上千两!”
“啧啧啧……”
“都给我省省心!”秦嬷嬷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们平时在咱们这思蘅苑说说就罢了,如今里里外外来了那么多从底下林子、庄子上来帮衬的人,要被哪个不通世事的听了去,又到长房那边戳咱脊梁骨,你们有几根骨头扛得过崔嬷嬷的藤条?”
听秦嬷嬷这一说,众人这才不甘不愿地闭了嘴。
秦嬷嬷看了眼那几瓣碎瓦,不住叹道,“唉,指婚也罢,只不过皇帝那么多儿子,哪就一定是指婚给嫡长子泾王呢……我是真担心咱们大小姐,她自己不惹事,反被你们这帮不省心的给惹了一身麻烦!别废话了,该收拾的收拾,该清理的清理,这个珐琅彩,我晚点回了大小姐,看从哪挪一个先糊弄过去吧!”
暮色降临,杨府终于归于沉寂,除了那些一排排新上的红纱灯笼,与往日并无二致。杨靖楚已卸妆,铺洒在纤背上的如瀑青丝,在摇曳的烛火中泛着亮光。绝美的侧颜恬静、祥和,仿佛在她的世界里,天地万物都是虚无,仅有的,只是眼前的这本《神农本草经》。
雅乐收拾好床铺,过来拿起一枚玉篦,轻柔地帮她家主子篦一篦秀发,篦发之时,忍不住伸头去看她跟前的书籍,瞧了一会后不禁说道,“小姐,您又不是医女,为何总是在研究百草?咱这屋子,都是草本清香,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是卖药的呢。”
杨靖楚仍是专注于书中的图文,随口回道,“《离骚》和《九歌》里面的香草我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想看看还有哪些不为人知的高洁草本,以后有缘遇上,也不至于因无知而轻贱了它们。”
雅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灵机一闪,忙回道,“呀,看我,出去忙了一天,差点把您的正事给忘了!”说着,雅乐便转身拿过自己的小布兜,往里拿出一个素净的白色锦缎荷包,恭恭敬敬地递给杨靖楚。
她接过荷包,往自己翘挺的鼻尖送去,嗅了嗅之后,嘴角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应该就是了。”
杜蘅,她找了许久,杨府名下的林子、庄子,几户都走遍了,都没找到一株半株,看来,还是他有办法。
雅乐看她不自觉流露的笑意,哪怕只是淡然的一抹,但在这张绝美的容颜下,都是那么地摄人心魄,简直就是画中的仙子,不,即使是天仙,也没有她家小姐好看,于是不禁叹道,“小姐,您真美……您知道吗,外面那起从林子、庄子调上来帮忙的妇人,都说您是月上的嫦娥,人世间从没见过您这样好相貌的。”
嫦娥?孤高自赏、悔药思凡的月桂仙子,自己会像她?杨靖楚轻轻地摇了摇头,哂笑道,“若说这月上的孤冷,我倒喜欢,但是我不会悔偷灵药,更不需要后羿,或者吴刚。所以,我不是她。”
雅乐“噗嗤”笑了出来,“后羿和吴刚算什么,都是空有一股蛮力的粗野汉子罢了,哪比得上天潢贵胄,皇长子泾王殿下——”
话才出口,雅乐便知自己多嘴了,连忙打了几下自己的嘴巴,吐舌道,“对不起,小姐……我不该跟那起没眼力见的俗人一般,拿您跟泾王说事……”
“无碍,该歇下了。”杨靖楚脸上盈起的那抹笑意,悄然退却,她淡然起身,亲自将那个锦缎荷包放到自己的枕边,侧身躺下,闭起了双眸。
雅乐帮她放下轻纱幔帐,悄然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