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速之客(1)
“诸位”,杨靖楚忽然拿出一只瓷碗,继续说道,“这是流光斋的珐琅彩万花锦碗,上面还有掌柜吴钰亲笔签章的鉴定单子,大家也看了一看,可是有区别。”
雅乐会意,上前接过瓷碗和几块碎词,都放在一个托盘里,捧着拿过去给众人看,有些胆子大要拿起来对着夕阳或者烛火比对的,雅乐也都依着,一圈走下来,众人心里越发笃定,打碎的那只罐子,胎质浑厚、做工粗糙、黯淡无光,和流光斋出来的物件,根本不是一个层次!
面对越来越激动的人群,杨靖楚冷然看向崔嬷嬷说道,“既是如此,请吴掌柜过来看一看吧。”
虽是征询意见的用词,可语气不容置喙,崔嬷嬷哆嗦着正要说话,却见吴掌柜已经被秦风带了过来,正满脸疑惑地看着众人,不知所措。
雅乐将那碎瓷片拿给吴掌柜,说道,“吴掌柜,看看这可是珐琅彩。”
吴钰伸头看了看悠然品茶的杨靖楚,余光扫过崔嬷嬷,看崔嬷嬷这神情,似乎是在向他使眼色?吴钰还想寻机会确认,雅乐却跟他说道,“吴掌柜鉴定宝物向来是咱们颍州城的权威,可得仔细着点,别出什么差错。现在咱杨府有头有脸的人可都在这了,您要是出了什么纰漏,这流光斋掌柜的身份,可再难服众啊!”
吴钰环视一圈,果然都是钗环翠绕、衣锦着缎之人,额上不由得沁出了一层薄汗,颤抖着接过那碎词,端详了一会后吓了一跳,连忙放下,垂首微颤道,“回大小姐……这、这怎么是珐琅彩呢,分明是粉彩啊……不过还比较精美,应是官家窑的出品……”
此言一出,满堂沸腾!
杨靖楚等众人把怨气都发得差不多了,才转首看向崔嬷嬷道,“崔嬷嬷,您是我们这的老人了,有些事不记得也是正常的,再回想回想,移到偏厅的那一只,可确实是珐琅彩?”
崔嬷嬷一听,连忙顺着这台阶下,“是了!是了!可是我老糊涂了!那只珐琅彩的罐子,我之前担心小厮丫鬟们毛手毛脚的会打碎,便已移到大夫人房里放着了!这不,一时忘记,竟将上段时间新进的一批瓷器当成了珐琅彩!真真,哎,真真是年纪大了不记事!”
“原来是误会一场。那吴掌柜,这件打碎的粉彩瓷,你说值多少钱?”
“大概、大概一二十两。”
“吴掌柜即定了价,也无需劳动账房出单子了,我出个折中价,十五两银子,张大娘你依时交到账房,这事就这么了了吧。”
张大娘自不待言,一顿千恩万谢的,众人也都十分信服。主子既然已经给了台阶下,崔嬷嬷也是无话可说,讪笑一会后不得不赞叹主子的英明。
晚间回房,雅乐终于寻到机会问道,“小姐,您可真是英明,还提前到流光斋拿了一件真品回来。我猜今晚崔管家必不会放过吴掌柜,长房那边可有好戏看了。”
杨靖楚拿起那件白锦缎荷包,放到鼻尖嗅嗅醒了醒神,微微一笑道,“不是我英明,而是秦风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我才有能耐当着这些大管家大嬷嬷的面整出这么一场戏。”
“秦风?难怪您没带他一起出门,原来是安排他干活去了。唔……秦风发现了什么?”
“秦风发现,碎瓷上有滑石粉的痕迹。”
“滑石粉?!”
“所以,不管是谁,只要搬起这罐子,必然失手摔碎。”
雅乐有些不可置信,睁眼看着她道,“既是如此,那便真的是崔嬷嬷有意栽赃了!可是,张家一直在二门不起眼的地方干活,既不喜欢出风头,也没有胆量得罪人,崔嬷嬷为什么跟他家过不去呢?”雅乐歪头想了一会,猛然惊醒道,“崔嬷嬷的目标不是张家,是我和小红!”
杨靖楚抿了口茶,点点头。
“是了、是了!如果我不是忽然想起有事要出门,您把这差事派给了秦嬷嬷,那这罐子,必然是我或者小红打碎的,不管是我还是小红,都是小姐您房里的人,届时崔嬷嬷就理直气壮地来我们思蘅苑找茬,简直太过分了!长房的主子还没回来呢,就这么忍不住了吗!”
“倒也不是,崔家虽是长房的人,但这颍州杨府有秦家在,他们也不得不安分一些。这次,崔家是急了眼了。”
“莫非……原来的那只珐琅彩罐子,真的被她给贪了?!”
眼前清茶袅袅,杨靖楚仍是一脸平和,仿佛刚才经历的那场闹剧,是别人家里的事。
只见她悠然说道,“是贪了还是损了,不得而知,反正是没有了,如今长房就要回来,少了这么晃眼的一件珍品,岂会不问?如果昨天打碎罐子的是我房里的人,那她便能抬出高姿态,卖我人情私下解决,毕竟这样的东西,我找一个一模一样的出来也不难,可是这祸事忽然成了张家的,她只能将计就计,逼张家凑出银子,好让她再去买一个。”
“难怪您不带秦风,原来您与他,兵分两路,哈哈哈……不过,那只罐子,当真值一千两么?”
“这种赏玩之物,价格难估,不过崔嬷嬷也太贪了些,流光斋珐琅彩的价格在五百两到八百两之间,若是崔善延夫妇要,依这账册的历史记录,吴钰怎么也得给他们抹个一二百两,用千两之数来讹张家,当真不值得同情。”
“小姐您就去流光斋坐了那么一小会,不仅套到了详尽的鉴宝之道,还摸清了崔善延低价转移流光斋宝物的套路,当真是厉害!雅乐佩服、佩服。”
“你复述得也不错啊,把吴掌柜的话一五一十的都模仿了出来,把大家都唬得一愣一愣的。好了,天色不早,该歇下了。雅乐,如今北辰和东越的战事越发吃紧,咱们颍州城又是北辰前线,这世道愈发不太平了,你去叮嘱秦叔,加强府中的防备。”
雅乐点头离开,外面忽然又下起了小雨,这春寒料峭的夜晚似乎更加寒凉了,杨靖楚平时不喜太多人伺候,尤其是这内室之中,向来只有雅乐一人时常陪伴,如今雅乐出去,房中顿时更加孤冷了。
忽然一阵狂风吹响了纱窗,杨靖楚便起身去关,来到窗边时,总感觉有些异常,直至一阵草木清香传来,她终于会意,颔首道,“谢公子既然到访,何必这般遮遮掩掩。”
“哈哈……看来我好不容易躲开了思蘅苑门口的秦风,却躲不过杨小姐的火眼金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