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暇的时候佘老爷会在他的书房抄佛经消磨时间,他邀请杏儿同他一起,杏儿有些犹豫,说道:“佘老爷,杏儿识字不多,不好浪费了佘老爷的墨宝。”
“无妨。”佘老爷说道,“不会便学,学了字,再多读几本圣贤书。”
佘老爷抄写经文,一抄就能抄一下午。还好杏儿算是有耐性的人,否则没两日就得被折磨疯了。
她没忘记佘阳的嘱咐,在没有他的允许之前,她只能在佘府藏着。日子久了,佘府间传起了闲话。有人说杏儿在书房陪着佘老爷一下午抄经是假,想勾引老爷是真。也有人说,杏儿的心思不再佘老爷身上,只不过是想从佘老爷下手,成为佘阳的妻妾。
许多难听的话在下人间流传,其实这些还没来得及传到杏儿耳中,杏儿知晓这些传闻是因为佘老爷子突然责罚了几位下人,把他们赶出了佘府。杏儿问了他们被驱逐的原因,才知道有这群人在说闲话。
“日后谁要再敢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统统逐出佘府!”佘老爷郑重道,“杏儿,你也别怕,若是被人欺负了尽管告诉我,老爷子我这点底气还是在的。”
杏儿摇摇头:“佘老爷你别生气,杏儿没听见那些难听的。我自知出身低微,绝不敢打佘府的主意。”
“出身低微又如何,在佘阳没当任司空之职之前,我们佘府也算不上什么名门贵族。”佘老爷这样说道,“况且我那儿子脾气我知道,就算是当朝司空,也没几个女人乐意受得了和个天天冷着脸的闷油瓶子过一辈子。”
“不不不……”杏儿连忙直起腰摆摆手,“佘老爷千万别这样说。”
佘老爷满脸慈和,笑着问“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佘阳的婚事我还是能做半个主的,若杏儿姑娘愿意,等那小子回来我便让他向你提亲。”
“……”杏儿紧张地咽了口口水,这她哪敢愿意啊。她可是知道,佘阳大人心中已经有人了,就是当今大王。不过,她总不能告诉佘老爷这件事吧,虽说他身子健壮,也未必能遭受这个打击。
思来想去,杏儿只好说道:“佘老爷的好意,杏儿不能受,我已经有心上人了…….而且,父母已经帮我安排了有婚约在身!”
杏儿瞪圆了眼,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佘老爷,只希望他一定要相信自己说的话。
佘老爷脸上的笑意明显淡了下来,惆怅地捋了捋胡子。
“可惜啊。”佘老爷叹道。
杏儿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随后说道:“不过佘老爷放心,在司空大人回来之前,杏儿会继续留在佘府的。”
佘老爷应了一声,脸上再没有刚才那样高兴的。
本以为日子会这样一直平淡下去,直到佘阳回来。某个黑夜迎来黎明,康州城像是翻了天一样。
杏儿从梦中醒来,推门出去看见佘府的下人个个脸上惶恐,一问原由,竟是前一夜有叛军攻入王宫,此刻大王已经被叛军挟制住。
然后,杏儿脸上也出现了和他们一样的惶恐。她不能出佘府,就算她冒险出去,也绝对进不去王宫。没有佘阳的消心急如焚的杏儿唯一能做的就是去照看一下佘老爷。
杏儿走近那扇房门,发现平日服侍佘老爷的两位婢女守在门外。问过婢女,杏儿得知佘老爷知晓王宫变故之后,故意把自己独自锁在房内。
她不敢贸然闯进去,只好在佘府等着,等着佘阳的消息。
足足等了一日,杏儿守在佘老爷门口,看着给他送早膳的婢女被拒之门外,然后是午膳。夕阳西下,然后是晚膳。
杏儿皱着眉头,望着鹅黄的天色,心里一遍又一遍的祈祷着。为兰因、为大王更是为了佘阳。
送晚膳的婢女刚走不久,佘老爷房内就传来一声巨大的闷响。杏儿和两位婢女面面相觑,最终决定闯进去看看。
“老爷!”婢女惊呼一声。
当时,佘老爷倒在佛像前的蒲团旁边。看他倒下的样子,应该晕倒的时候正跪在蒲团和佛像门前。
婢女合力把佘老爷扶到床上,杏儿帮忙奔走去让下人请来大夫。大夫为佘老爷诊治的时候,杏儿和两位婢女守在佘老爷身边。杏儿看见,佘老爷原本一头深灰的头发,不过一天时间,多了好几缕雪丝。
看见施老爷脸色苍白地昏迷,杏儿心里很不好受。
“施老爷忧心过度,加上一日没有进食,身子虚弱才昏倒。没有什么大碍,好好休养几天就没事了。”大夫说道。
说罢,大夫叹了口气。康州城无人不知王宫之内的变故,都在为此忧心忡忡。
“谢谢大夫。”婢女说道,把大夫请了出去。
等到天完全黑了,那像救赎一样的消息终于传到了佘府。佘阳与李国忠增援王宫,解救大王,叛党虽未当场擒获,但已经逃亡出了康州城。
康州城瞬间又有了生气,佘府上下活了过来似得,服侍佘老爷的两位婢女激动地红了眼眶。杏儿噙着泪,望着还在昏迷的佘老爷,她知道她没有信错佘阳。佘阳也没有让父亲失望。
“你们也站了一日了,不过先去用膳吧,这里我看着就好。”杏儿说道。
婢女两人也很信任杏儿,加上真的整日滴水未进,又一直站着,身体确实吃不消。
佘老爷昏睡着,但从他的脸色来看他睡得一点都不安慰。长长的眉毛偶尔皱起,干枯的嘴唇不时动几下,含糊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她始终等着老爷子醒来,也等着佘阳回来。这一等,直到午夜。
叛乱余党逃出了康州城,短时间内肯定追不回来了。兰因随着范英离开了,佘阳知道赵子疏心情郁闷,便在宫中多留了些时候。趁着深夜,他才出了王宫回到了佘府。
佘府的下人看见佘阳回来,连忙告知佘老爷昏倒一事,于是佘阳第一时间就往父亲的住处赶去。
终于见到佘阳的身影,杏儿和两位侍奉佘老爷的婢女都松了口气。她们沉默着给佘阳让开位置,佘阳坐在父亲床边,审视着父亲的状况。
其中一个侍女向佘阳交代情况:“少爷,下午请郎中来看了,说老爷思虑过度身子虚弱,休养几天就好。”
佘阳冰冷的眼神落在父亲突然生出的白发上,他隐忍地咬着牙。他心里清楚,父亲是因为他的事情才如此忧虑,甚至到了病倒的地步。
杏儿能感受到佘阳的愧疚,可后者只一再压抑自己的情绪,甚至没有对着佘老爷开口说一句话。佘阳在佘老爷床前无言坐了一炷香的时间,毫无预兆地起身离开了。
杏儿追了出去,轻喊道:“司空大人!”
佘阳顿住脚步,杏儿赶忙快步走到他身侧。望着佘阳那张苍白而冷漠的脸,杏儿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段时日她常常陪伴施老爷,关于他们两父子的关系,杏儿有些话想对佘阳说。只是当佘阳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又难以开口。
她犹豫着,突然觉得眼前黑影一重。原本站在她面前的佘阳突然身形一晃,如果不是杏儿眼疾手快扶住,他怕是直接摔在了地上。
扶住佘阳之后,杏儿不解地打量着佘阳。他整张脸没了血色,杏儿低头一看,自己的衣襟已经染上了点点血迹,这些血迹的来源就是佘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