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这顿饭,还得兰因做。赵子疏也进了厨房,想帮娘子打下手。然而他下厨经验为零,甚至没有半分理论知识储备,后果是意料之中的越帮越忙。想帮兰因生个火,对着炉灶操作半天,唯一的成果就是差点把头发烧了。于是,兰因让他出去等着就好。
赵子疏长叹一声。兰因在厨房的时候隐约听见敲打的声音,估计是赵子疏找到了什么事情打发时间,她也没有在意。
饭后,兰因抱着空盆走到溪边打了些水。太久不做这些杂活,兰因一下子没注意力度,那木盆装了水比她想象中重,身形一晃水花溅起,让兰因湿了一小片。
赵子疏刚好跟着兰因走出来,拿过她手中装了水的木盆,说道:“这种事情当然是家里的男人做了。”
兰因意识到赵子疏很享受扮演一个寻常家庭中普通的丈夫。
抱着木盆的赵子疏身后跟着兰因,步子很慢。
“阿因,你打水的时候,是不是也有几分像哪位浣纱的女子。”赵子疏说道。
“大王又不是道长,没有亲眼见过那位女子,怎么会知道我像她呢。”兰因说道。
“好娘子,你叫我什么?”赵子疏回头,眉毛一挑。
“…….相公。”兰因这样叫他,还是觉得为难。
一天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夜幕降临。这偏僻的小村子不像康州城,没有集市拥挤的灯笼,太阳一落山这些矮房子就陷入了沉睡的状态。何伯在太阳落山之前回来了,为赵子疏二人准备好晚膳,他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赵子疏在两人的房门前观察了一阵。
“相公你在看些什么?”兰因不解地看着赵子疏的身影。
“我觉得这老头子在撒谎。”赵子疏严肃道。
“为何?”兰因紧张起来,莫非赵子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这里不会是谋财害命的黑店吧?
“这老头子不是说,这村子常年招待来求姻缘的男女?”赵子疏问道。
“是啊。”兰因说道。
“这几间客房都隔得那么近,房门还只用帘子拉上,这么不隔音,怎么能给一对男女居住?这房里的动静不是随便就被旁人听了去。”赵子疏分析地逻辑清晰。
“……”兰因一时无言,赵子疏这样问,怕是他心中想在今夜闹出些什么“动静”。
“我们出去走走吧。”兰因说道,不能让自己再跟这匹饿狼在房中独处。“我许久没看过月亮了。”
兰因挽着他,扯他往外走去。
夜里的苎萝山多了蝉鸣蛙叫,溪水映着浅浅的月光,氛围神秘起来。兰因抬头望天,今夜的是个半轮月。星星不多,四五颗零散地点缀在夜空。
晚风凉人,兰因把手藏进宽大的衣袖中。
“夜色真好。”赵子疏感叹道。他牵着兰因往溪水上游缓步走去,渐渐远离了他们落脚的村庄。
兰因有私心,不想和赵子疏那么早回去。于是两人走得越发远了,她回头的时候,甚至看不见何伯的房子。
她心中生了几分害怕,赵子疏手中虽拿了一盏灯笼,可火光在这夜里显得娇弱不堪。兰因怕黑,忍不住抱住了赵子疏的手臂,这样让她心里好受一些。
“别怕。”赵子疏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走到这里,不如我们到太清观看看。”
“可……相公认路吗……”兰因担心地问道。这男人也不过是从母亲口中听到的传说,真的知道那太清观的位置吗。
“应该再往前走走吧。”赵子疏应道。
他们又往前走了一会,竟然真的看见了一处道观的入口。赵子疏把灯笼往前放了放,这太清观昔日的风采被重新点燃了半分。
相传这太清观曾经是这方圆数百里最崇高的道观,鼎盛时期能同时容纳数百名道友。自从云隐来后,这太清观的老住持遣散子弟,只留下几人。
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兰因眉头轻皱。她从微弱的灯光中感受到了这里昔日的辉煌和岁月洗刷的苍凉。
“相公…….”这样的苍凉和神秘让人生怯,兰因拉住了赵子疏不想往里面走去。
“别怕,跟在我身后。”赵子疏没有打消放弃前行的念头,他从不信鬼神之说,置身黑暗对他而言不过是要多担心一些脚下的路。
他也体谅兰因害怕,一手握着灯笼,另一手抱住兰因肩膀,把她藏进怀里。
赵子疏的脚步踩到干枯的落叶,细微的脆响每每让兰因提心吊胆。腐烂的落叶枝条伴随着独特的泥土的腥味,这道观中好像还住了几只猫头鹰,黑夜中的鸟啼低沉得渗人。
最可怕的还是道观中倒出可见的破碎的符箓,它们在夜风中偶尔飘起,兰因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只希望赵子疏能尽早带他离开这里。
“那位浣纱女子死后,云隐就一个人住在这种地方。”赵子疏说道。兰因躲在他的胸口,他说话地时候她的耳边闷闷的。
“若是良人在侧,有袅袅炊烟柴米油盐,也不至于活得如此苍然。”赵子疏叹道。
“……”兰因咬着下唇,浑身上下紧绷。
“真是胆小。”赵子疏说道。
“……我们走吧。”兰因小声道。
赵子疏也不为难她了,这鬼地方也没什么好看的。
不过……
“要不再看一会,或许我们能找找云隐之前住的房间。”赵子疏说道。
“不啊……”这地方很大,房间少说也有几十间。兰因紧张地揪住赵子疏的衣服,试图阻止。
赵子疏心中暗笑,他真希望他的阿因平日里能多这样撒娇。
“想回去?”赵子疏问道。
“想…….”兰因答道。
“那娘子亲我一口。”赵子疏说道。
“……”兰因这下又气又怕,气这个臭男人在这种情况下给她提无力的要求。
“不愿意?”赵子疏装腔作势地就要拉着兰因往道观的房间走去。
“不是!”兰因赶忙抱住他的腰,不让他走。“……先回去嘛。”
“一言为定。”赵子疏也只是想逗逗她,见她真的那么害怕,也不逼她。
兰因松了口气,她看见赵子疏暂放下灯笼,不解地望着他。下一刻,她整个人被横抱而起。
“大王!”兰因慌乱地抱住赵子疏的脖子。
“真是怎么教都学不会啊。”赵子疏懊恼道。他让兰因提起灯笼,抱着她往外走去。
“我自己能走。”兰因抱着赵子疏,说道。
赵子疏没有理会,稳稳地一步步迈向回去的路。兰因紧绷地身体慢慢放松,她把头靠在赵子疏肩上。他的心跳很慢,时间也好像一样慢。
回到何伯的屋子,赵子疏抱兰因回到床上,然后讨债似得把脸凑了过来。
兰因脸色微红,轻啄了一下他的脸颊。
赵子疏重新睁开眼,眼神里写满了不满意。
“相公只说了亲一下……”兰因弱弱地解释道。
说完,赵子疏脸色一变,再不发一言地钻进被子里背对着兰因躺下。他好像还哼了一声。
“……”看这样子是生气了,兰因看着他傲娇的背影感到无奈。
有时候觉得赵子疏是一匹危险的野狼,有时候又觉得他是一只憨厚的大狗。
就算是大狗,兰因也得罪不起。她只好俯下身用嘴唇去哄,亲了好几口这家伙才肯扭过头来。
夜已深,睡意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