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的场景出乎她的预料,范英脸上没有半分愁色。兰因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厢房内的饭桌前,沏一壶龙井。
兰因慌张地脚步顿了顿,一时猜不透这是什么情况。
范英见到她,眼底生出宠爱之意,招手让她过来自己身边。
“因儿,来。”范英说道,“尝尝这茶,前几日杭州的老友送给我的,是难得的上等龙井。”
兰因望着范英脸上如雨后春风般温润的笑意,晃了晃神。她喝了一口范英所说的上等龙井,茶水入喉,她却品不到什么滋味。
“怎么了?不好喝吗?”范英不解地看着兰因直愣愣的眼神。
“不是……”兰因说道,“范英哥哥说要见我,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兰因怎么也没想到,范英竟然摇了摇头。
他笑了笑,道:“只是想因儿了。”
真没有要紧的事……兰因心中有种说不清的滋味。既然范英没有遇上什么麻烦,她应该松一口气。可一想到自己为了他一句话,不顾一切地从宫中冒险出来……罢了罢了,范英哥哥没事就好。
兰因浅浅地笑了笑,说:“我也想你。”
范英拉着兰因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兰因顺从地坐下。察觉到范英的眼神痴痴地在自己脸上流转,兰因脸色微红。坐在他腿上的兰因比范英高一些,他缓缓地凑近,眼神多了几分雾气,仰起头,吻住了兰因的唇。
兰因心尖颤了颤。她待在范英身边一年有余,范英总是以礼相待,很少和她如此亲近。就算是亲吻,也只是流连在她的脸颊、额头。她不知道范英突然有这种“失常”的举动是为何,可兰因愿意不计较原因。
她抱着范英的脖子,细细回应范英。兰因在爱人炙热的气息中失神,知道范英把手探入她那身太监常服,触碰到她的皮肤,才猛地反应过来。
“范英哥哥?”兰因惊讶地唤了范英一声,推开了范英。而范英没有停止的意思,用力扣住她的腰,让她紧紧贴着自己。
他的动作越来越粗暴,禁锢她腰部的手按得她生疼。他依旧用狂热的亲吻迷惑兰因,兰因的思绪模糊起来。她被推倒厢房的饭桌上,被范英一步一步的侵占。
范英身上不容拒绝地气势让兰因感到陌生。她挣扎过,然而只刚对上范英决绝地眼神,一个寒冷的想法围转在她心头。
他的眼神好像在问她,难道赵子疏可以,他就不行吗。
.......
从桂香楼回去的路上,兰因脑子一片空白。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眼神只有空洞。
张公公胆战心惊地一路送兰因回到采纳处。确认四周无人,掀开马车的帘子,低声唤道:“到了,兰姑娘快走吧!”
兰因愣了愣,意识到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她要赶紧换上自己的衣服,然后去沐浴,一定不能被赵子疏发现她身上有别的男人的气息。
她强打起精神,看见太阳刚刚落山,还有时间,赵子疏应该没那么快回到甘露殿。兰因快步朝着甘露殿的方向走去,眼看着甘露殿的大门就在眼前,兰因在昏暗的光线中被一只手臂狠狠一拉……
本就刚做了亏心事的兰因心情本来就虚,被这样突然一下,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她惊呼一声,却被杏儿及时捂住了嘴。
“别怕,是我,杏儿!”熟悉地声音传来,兰因的心才定了定。
兰因下意识地想问杏儿为何突然在这种地方拉她。可马上,就有一个可怕的猜测。杏儿这样不让她回去甘露殿,难道是赵子疏来了......
下一刻,杏儿就印证了她的猜想。
“大王来了,我让他们几个说夫人你见心情烦闷出门走了走,然后我就溜出来了。”杏儿用最简单的话语交代。
其实,事情远比她说的复杂、惊险。兰因要杏儿骗其他人她在寝殿休息,若只是那其他几个宫女,杏儿要瞒住并不难。只是没想到,刚才赵子疏突然来了。杏儿第一反应就是躲起来,然后恐吓其他那几个甘露殿内的宫女说,如果想活命就照她说得办。杏儿让其中一个宫女去禀报赵子疏,兰因之所以不在甘露殿,只是因为兰因下午觉得心中烦闷,带着杏儿在宫内走走散心。
杏儿虽然单纯,但也不至于蠢钝如猪。她知道兰因上次和这次这样让自己帮忙掩饰她消失大半日,一定是在做一些不能让别人发现的事情,甚至很有可能不在皇宫之内。兰因对杏儿有恩,而且兰因如果出事,也必然牵扯到她,所以无论如何杏儿要想办法帮兰因骗下去。
杏儿偷偷跑到甘露殿外,等兰因回来,把事情交代,装作她一直陪着兰因在宫内其他地方散步的样子。
兰因瞪大了双眼,呼吸因为紧张而紊乱。赵子疏真的已经在甘露殿等她,现在她也没有追问杏儿的时间。
“好。”兰因深吸一口气,“回去吧。”
杏儿跟在兰因身后,守在了寝殿之外。兰因强撑着让自己脸上的表情自然些,方一迈步踏入寝殿,赵子疏的声音响起。
“回来了。”赵子疏的语气中没有任何责怪、怀疑,像极了一个丈夫等到了出门归来的妻子。
这寻常的语气,反而兰因的步子僵了僵。
“妾身见过大王。”兰因欠身给赵子疏行礼,低头地时候咬了咬自己的舌尖,逼自己摆出一副平常的样子。
身后,兰因察觉到寝殿的大门被从外关上。赵子疏脸带笑意,朝兰因走来。
连续几天忙到深夜。昨日齐国那边有两小队步兵压入北方边境,这算明着跟吴国宣战。本来朝中要继续商议筹备兵马一事,只是今天佘阳突然病倒,其他大臣也都满脸倦色。既然大战难免,未来一段日子少不了劳累。于是赵子疏决定,今天就当给众人喘口气放个假,散了。
想起前两天,兰因好像在抱怨这段日子他为政事忙碌冷落了她,下了朝,赵子疏就往甘露殿来了。
往她走来的赵子疏明明带着浅笑,兰因却好像被吓到了一般往后退了一步。和范英在桂香楼亲热之后她没来得及沐浴,她害怕赵子疏闻到她身上有范英的味道。而且她记不起来范英有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要是被赵子疏看见,兰因要如何才能解释清楚。
她脸色煞白,咬着唇低下头。
赵子疏疑惑,问道:“怎么了?”
兰因几乎退到房门上,赵子疏走得更近了,她思绪乱成一片。快想想怎么办啊、快想……她反复逼迫自己。
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赵子疏担心地拉住她一只手,察觉到她指尖冰凉。
“阿因?”赵子疏唤她的名字,想知道她怎么了。
被他握紧手心的手掌下意识地缩了缩,兰因惶恐得轻喊道:“别过来……”
赵子疏的脚步顿了顿,对她的反应感到诧异。她的指尖似是暖不热,难道是着凉了吗,赵子疏心想。
“我让人帮你准备沐浴,你暖暖身子。”赵子疏说道。
听见赵子疏这么说,兰因心头的惊恐减轻了些。她愣愣地抬头,望着赵子疏,后者眼中还有不清楚她什么状况的迷惑。兰因知道自己失态,强挤出一个寻常的笑容,点了点头。
她刚想再推开半步,和赵子疏之间的距离拉远点。没想到赵子疏抢先一步横抱起她,迈出寝殿去了旁边的偏殿。
“大王!”兰因整个人被她抱起,惊讶地喊他一声。
赵子疏抱着她走入偏殿,兰因惊觉这里已经准备好了装着热水的浴桶。赵子疏吩咐沐浴的话才刚一落下,宫女们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之内就准备好给兰因的洗澡水,这桶水怕是提前给赵子疏准备的。兰因只来得及扫一眼,那浴桶完全足够装下两个人。
看着赵子疏抱着兰因进来,那些本来留在这里服侍赵子疏沐浴的宫女也都识趣地走了出去。兰因刚刚放松一些的心情瞬间又提到嗓子眼。
“大王!”她近乎失控地惊呼,从赵子疏怀抱中挣脱。“还是大王先沐浴吧,妾身先走……”
赵子疏拉住就要往外跑的兰因,眉宇间轻锁。
“到底怎么了。”赵子疏沉声道,他不悦为何兰因仍不愿与他亲近。
算是走投无路,急病乱求医,兰因低头一咬牙随口说了一个借口,道:“妾身今日身体不适,实在不能服侍大王,请大王去别处休息吧!”
这话说完,她都觉得自己是慌不择路,竟然还敢赶赵子疏走。完了,兰因心道。要是把这个男人惹怒了,他可能要用强的了。然而,意料之外的,赵子疏竟然没有生气。他好像沉默了一会,然后干咳了一声。
“那......我先出去了。”赵子疏说道。
他竟然就这样放过了自己,推门走了。兰因摸不清楚赵子疏这是怎么了,她直直地望着赵子疏离开的方向,那几个原本离开的宫女折返回来,要服侍她沐浴。看来赵子疏应该不会再想和她鸳鸯浴了,兰因想道。
“我自己洗就好,你们下去吧。”兰因对着那几个服侍的宫女说道
她从里面把房门带上,防止会有人能轻易进来。
房间内,终于只剩下兰因一个,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当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兰因解开自己的衣物,泡进浴桶里。她仔细观察自己身上,还好范英没有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里里外外洗干净身体,赵子疏就算与她亲密,应该也不会发现。
兰因一边赶快清理自己,一边思索着一会怎么应付赵子疏。她似乎有必要解释一下刚才的异常,以免赵子疏心生怀疑。另外,赵子疏不是说这段时间忙于政事,今天怎么突然又来得那么早,兰因也要打探一下。
她不敢在浴桶里泡太久,披上一身简单的丝绸外袍,回到了甘露殿寝宫。赵子疏正坐在床前。
“大王,妾身今日身体不适,所以有些心绪不宁。方才失态,请大王怪罪。”虽然不知道赵子疏为什么相信了她信口瞎编的借口,但是借口能用就行,兰因就趁机而上了。
“无妨。”赵子疏没有责怪之意,“身体不适就早点休息吧。”
说完,赵子疏就起身吹灭了寝殿的蜡烛。在黑夜中,兰因感受到他牵引着自己躺在了床上。她乖乖躺下,任由赵子疏从身后抱住自己。他的手掌不小心滑进她宽松的衣袍之中,却像被烫到般立刻缩回,规矩地搭在她腰间的衣物上。
兰因不解地侧过头,不知道赵子疏这是怎么了。她躺了一会,赵子疏的手又动了动,这次他的手掌落在她肚子的位置,大手捂住她的小腹,甚至轻轻揉搓起来。
这个动作,在兰因的记忆中出现过。那是上次她来月事的时候,赵子疏用自己的身体缓解她的疼痛。原来……赵子疏突然放过她,是因为这个原因。
“阿因。”赵子疏的声音闷闷的,从兰因耳后传来。“下次……身体不适就直接告诉我,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个强迫你的禽兽吗。”
这两句话撞在兰因心头,她晃了晃神。兰因蜷起脚,把身体缩成了上次那样下腹疼痛的样子,为了圆赵子疏的谎。
“对不起。”这几个字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听见自己声音的兰因懵了懵,她为什么要跟赵子疏说对不起,为什么要跟这个杀了范英全家的凶手说对不起。
她又咬着自己的下唇。
“别说对不起。”赵子疏闷闷的声音又一次传来,“我明日让膳房的人给你送些补品,身子养好了,就不那么疼了吧。”
“……多谢大王。”兰因说道。赵子疏的手真的很热,上次这样被他捂着的时候,这种炙热的温度确实能缓解她的腹痛。可现在她身体无碍,就只感觉到他捂着自己肚子的手,像要烫到她。
“阿因,以后这种时候叫我的名字就好。”赵子疏突然这么说。
子疏……这样叫他太过亲密,兰因不愿。
“大王是一国之君,妾身怎敢直呼大王姓名。”她婉转地拒绝。
赵子疏有点霸道地说道:“现在只有你我二人,哪有什么一国之君。”
兰因依旧拒绝他的想法,软声说道:“君王就是君王,这身份岂是说放下就放下的。”
身后安静了,赵子疏再没有说话。过了不知道多久,兰因听见赵子疏的呼吸声出现了变化,知道他陷入了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