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次与范英在桂香楼一见,兰因每隔五日就会出甘露殿散步,走的是那条临近采纳处的小道。如果可以,兰因当然只想自己一个人走,可宫中有规矩,她要必须有随身带侍女保护,最少也要带一个杏儿。
这一天,一个从采纳处出来的小太监。兰因远远就看他他低着头急匆匆地走着,于是她撇过头,宛如在欣赏从宫殿内伸出的生机勃勃的树枝。那个太监“冒失”地撞到了她的手臂,用极快地手法往兰因袖中递了一张折好的信纸,又马上跪下请求兰因不要责怪他的冒失。
杏儿皱着眉头训斥这太监几句。
“算了。”兰因示意杏儿停嘴,“回去吧。”
兰因回到寝殿内打开那封信,信中只有四个大字:我想见你
没有署名,但兰因知道这是范英的字迹。
比起以往两次范英给她留的信件,这次的实在太过古怪。既没有交代如何出宫,也没有交代其他事情。难道出了什么大事……兰因不免担心道。看来她要赶紧想办法找个机会混出宫了。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上次偷溜出宫如此顺利,是因为恰好赵子疏离宫祭祀,兰因就算不在甘露殿内也不用担心赵子梳突然找她。现在这段日子,赵子疏天天召幸兰因,况且她又已经有了“夫人”的身份,更加引人耳目。如此一来,兰因这次的行动比上次难上万分。
得找个机会找到上次帮她安排马车的采纳处张公公。另外,还要打探一下赵子疏有没有比较忙的日子。
兰因盘算着怎么从赵子梳身上套话。恰逢今夜,赵子疏临近子时才到甘露殿,还带着一脸疲惫之色。
“大王因何事如此劳累。”兰因绕到赵子疏身后帮他褪下外衣。夜深了,殿内安静得她能听见赵子疏有力的呼吸声。
天下以淮河为界,吴国居于南,齐国居于北。齐国姜姓,国主为姜朞,以暴戾闻名。
齐国野心昭显,早就有吞并吴国统一天下之心。只是,就算是赵子疏刚登基“不理政事”的那几年,齐国的姜朞也逮不到机会。原因在于,齐国的军事重权握在姜朞的两兄弟手中。姜仁和姜诚二人不对付,这让齐国一直被内乱掣肘,和吴国的国力维持了近百年的平衡。
不过,这个“和平”的封印,最近松动了。
北方边境来报,吴国淮河边境近日不太平,几个齐国小队的士兵突然在夜里压了过界。虽说没有给吴国这边带来多大的损失,可这群齐国士兵明显在故意挑衅,放几个冷箭就跑。
事情传到赵子疏这,他心里烦得很。他从没有吞并齐国统一天下之心,比起战争他想着和平,这下子齐国先挑起事,他也没有其他不接招的退路。
这永和殿内,他和一群老头子和佘阳商议整整一晚上,烦得他头昏眼花。
赵子疏合上眼,仰着头放松自己僵硬的脖子,带着轻叹道:“北方传信,边境有人寻衅挑事,怕是齐国那边的人有动静,想要借机开战。寡人和众臣商议,一不留神就这么晚了。”
“大王辛苦。”兰因说道,扶着赵子疏上床休息。
“若真与齐国开战,这只是个开头。”赵子疏说道。他并不主战,战争劳财伤民,可若齐国主动挑衅,他身为吴国君王哪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闻言,兰因追问道:“那大王这段日子都要忙到这么晚吗?”
赵子疏摸了摸怀中兰因的头,用略显夸张的语气怅然道:“国事当前,也只好委屈阿因少见我一些了。”
这话听得兰因怔了怔,她咬住下唇,没有吭声。
“阿因。”赵子疏唤她,“我累了。”
“夜深了,大王快休息吧。”兰因说道。
赵子疏没有如她所愿睡去,反而抓着她一只手往他下腹探去。
“这样怎么睡得着。”赵子疏暧昧地在她耳边说道。
兰因脸烧得通红,她的手背被赵子疏握着,手心也传来炙热的温度。她读懂了赵子疏说他“累了”是什么目的,他不想动,想让她动。兰因挪了挪身子,趴在赵子疏身上,吻上了他的胸膛。
第二天,兰因找了个借口去到采纳处,说是想从宫外买些东西。又把杏儿遣走去盯着记录的小太监,叮嘱杏儿要寸步不离地看着他写对,不能有任何差错。
张公公自是明白兰因还有第二个来意,找了个契机和兰因单独走进了采纳处的后院。
“麻烦张公公尽快安排出宫的法子,最好就在这几日。”兰因也不废话,直说道。
张公公满脸愁色,劝兰因最好还是不要再冒险出宫。
“兰姑娘,你也知道你是大王身边的红人,宫里明里暗里多少双眼睛盯着。不如让奴才帮着和范公子传话,别冒这个险了。”
张公公一开始之所以帮范英,是因为范英给银子从不手软。可现在这形势变了,帮范英做事的风险比从前多了千百倍啊,随时都要掉脑袋的事,拿多少银两也没用啊。
“不。”兰因干脆利落道,“此次范英给我的书信有异,我担心是有要紧之事。张公公不必害怕,我已经打探到大王这几日有军事要务,深夜才来甘露殿,一定来得及出去一趟。”
张公公还不死心地想劝兰因,但兰因丝毫没有退让余地。他只好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说道:“后日奴才出宫采纳,奴才恳请兰姑娘万事小心。”
“多谢张公公。”兰因心头一喜。
自从有了从上次出宫的经验,平日里兰因都对外打着好清静的理由,除了赵子疏待在甘露殿的时候,白天在甘露殿里面服侍的宫女只有两三人。
这次,兰因依旧用了上次的理由,对外谎称身体不适,编了个出去走走的理由,让杏儿守着寝殿。她穿着太监的常服,随着张公公的马车来到了桂香楼,范英在和上次一样的厢房等着自己。
她知道这次范英肯定也包下了整个桂香楼,不会有闲人再次。她心急地小跑上楼,相信范英这次一定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与她商议。
“范英哥哥!”她推开门,急切地呼喊道。
门内的场景出乎她的预料,范英脸上没有半分愁色。兰因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厢房内的饭桌前,沏一壶龙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