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英杀了黄海。
王宫侍卫在抵御入侵者时本就折损大半,如今又没了首领,就如一盘散沙般任由范英处置。
日光普照大地,早一次被照亮的吴国王宫已然被范英的人控制住,赵子疏被送进了王宫地牢,严加把守。范英安顿好手下,时间已经到了晌午。
想起兰因,他来不及休息。
先前兰因在广明殿晕倒,手下还有许多事情牵绊,他只好找来兰因在宫内的宫女,把她安顿在平时住的宫殿。范英往甘露殿的方向过去,终于得了空闲的他想看看兰因的情况。只是没想到,等他到甘露殿的时候,殿里面空无一人。
甘露殿门前站着一个军士。
“殿里的人呢。”范英问道。
“范兴公子让属下回来等候,兰姑娘往另一处宫殿去了。”那军士说道。在兰因去到她曾住过的偏殿后,追随范英多年的范兴便预感前者会去甘露殿找人,于是就找了个人认路的去等着。
“带路。“范英说道。
于是,范英很快找到了那处偏殿。当时偏殿内有兰因,还有一位宫女和一位老者。三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沉重。范英刚一步跨入房内,那老者便开口指骂范英。
范英不发怒,门外的军士见状立刻进来把李太医拖了出去,随后一手刀劈下,把他打晕了过去。
范英放手属下去处理不重要之人,看着房内站着失神兰因,紧绷的思绪松懈了些。
“因儿。”范英温柔地笑着,拉起兰因的手。“身体怎么样了,没大碍吧。”
兰因异常地不言语。
范英没有在意,只满目宠爱,把兰因的手背凑到嘴边,说道:“等所有事情安顿好,我便迎娶因儿。”
这该是兰因多想听到的话啊,她等这句话等了多久?然而,她不得不面对事实,面对心底的声音。这一刻,听见范英这句话的她心里没有半分波澜。
她抬眼望去,无法从范英那双深情的眸子里获得任何感动。
“你骗我……”兰因狠狠抽回被范英握住的手腕。“你为什么要骗我……”
范英愣了愣,脸上写着不解和无辜。
兰因往身后退着脚步,一点点远离范英。
范英有些慌了,问道:“我何时骗过因儿?”
“你骗我散龙香有解药……你骗我吃下那根本没用的避子药!”兰因的情绪抵不过被爱人欺骗的痛苦,逐渐失控。
范英眼底闪过震惊。他怎会料到兰因知道这些。
他着急地伸出手臂,想要把兰因拉回来。
“因儿你听我说!”范英想要抱住兰因,后者果断地逃开他的手臂。
“你信我,就算我们不能有孩子我也一样会爱你。”范英慌忙地为自己解释,“只要是你,无论怎样我都会爱你、娶你!”
范英说的是情话,兰因听见的是诡辩。
到底是怎样去爱一个人,会舍得剥夺她为人父母的权利,会舍得伤害她的身体。
兰因的脸色越发苍白,如同她心中因为范英欺骗生起的恶寒。
她感受到范英再一次想靠近她,冷声道:“你别过来。”
她不愿再回应范英慌乱的解释。
“我要见赵子疏。”兰因说道,
上一次来到这个暗无天日的牢房还是见杏儿的时候。
牢房里的其他囚犯都被带到了别的地方。赵子疏靠着墙,坐在地牢最深处的一个铁笼之中。鲜血的红彻底替代了他身上衣物原本的白,范英没有为他安排任何治疗,他的血任意地从伤口渗出。
他听见了有人的脚步,无力地睁开眼,满目警惕。当看见了兰因俯身钻进了自己所在的牢笼,他便轻轻地盯着她看,眼中带笑。
兰因在他一侧蹲下,眼神对接,相顾无言。
她俯下身,褪去赵子疏身上的血衣,从自己的衣裙上撤下布条,粗糙地为赵子疏包扎。
兰因跪坐在他的身边,低头专注手中动作。她说道:
“八年前,康州太守曾送了两位女子入大王后宫,一个名为张楚楚,另一个名为范月然,是他的母亲和妹妹。”
赵子疏依旧无言,听她说着。
“进宫不久,张楚楚不堪受辱自尽,他的父亲也在不久后病逝。范月然被他接回了家,但得了病。那病奇怪,一见男子就会惊慌失控,哪怕是兄长,也不能与她相近。范月然是他在世上最后的亲人,多年来他从不放弃找名医为妹妹诊治,可惜都没有结果。”兰因说道。
赵子疏回想起那段荒淫无度的日子,其实那时他的后宫并非是他一人“独享”。曾经有几个人打着讨他欢心的名头对后宫的女人试各种蛊,他知晓,只是想以大事为主,就没有阻拦。
归根结底,范英家中的悲剧,他逃不开责任。
“怪不得他如此恨我。”赵子疏说道,“还真是我欠他的。”
“……”最后一处伤口包扎好,兰因收起手,垂首坐在赵子疏一侧。
“我没记错的话,广明殿内好像还有能救他妹妹的药。”赵子疏说道,“那药要下蛊之人的鲜血为引,这才让各路名医也无计可施吧。”
“……”兰因无心再听赵子疏说别的事情。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话终究问了出口,兰因又不自觉地咬住下唇。
“啊……”赵子疏愣了愣,花了片刻理清兰因的问题。他开口道:“不重要了。”
兰因抽噎着,肩膀控制不住地轻颤。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
赵子疏为她擦掉眼泪。“阿因不也觉得我很好骗吗。”
“既然你知道了。”兰因抬起头,她噙着泪的眸子里闪烁着渴求,渴求一个回应。“为何不揭穿我……”
她留着眼泪的眸子红红的,像兔子一样可爱。她的眼泪不断流下,赵子疏此刻做不了大的动作,抱不了她,只好拿起身边剩下的一块布条反复给她擦擦眼泪。
“知道阿因身后有人指使。”赵子疏说道。“作为男人,我以为只要赢了你身后的人,你就能永远在我身边了。”
兰因哭得厉害,胸口快速起伏着。那感觉算是什么,自责、懊悔、难过……这些都像,又都不像。
赵子疏的大手摸上了他的脸,兰因的眼泪湿了他的掌心,她伸手捂住他的大手,没来由地、也是第一次在他面前放肆宣泄自己的软弱。
“我查了好久。”赵子疏说道。
他的手指在兰因脸上滑动,动作温柔。
“阿因到底有什么把柄在那人手里,才让如此为他涉险。”
“我以为只要我找出来,你便能一辈子安然,选择你想要的生活。“
“难怪我查不到,原来阿因的把柄是对他的一片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