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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后宫佳丽余一人

聊寄南流 临于w 5771 2024-07-06 21:20

  永和殿的风波震慑了整个康州城唯独没有波及兰因住的这一个偏殿。

  兰因在这平淡无奇的氛围下住了半个月,她的危机感都要被打磨光滑。怎料,突然起了风波。

  那日兰因刚从梦中醒来,听见宫殿上下一片混乱嘈杂。她把杏儿叫了进房,问她怎么回事。

  杏儿小脸急得微红,说道:“大王下令,遣散各宫妃子美人。”

  “什么?”兰因也惊住了,“发生什么事了。”

  杏儿也刚从其他宫女那听来只言片语,解释道:“杏儿听说,昨日护国公在太和殿造反,一千军士逼宫……大王连夜肃清叛乱之士,护国公被罚流放南岭。今日一早就传来了大王要遣散后宫的命令。”

  护国公?叛乱?

  兰因依稀听说过吴国的护国公,也就是去任吴王的小舅子,先王后亲弟。护国公名李国忠,为人精明勤勉、很有野心。这人在朝中是中流砥柱,赵子疏不理的政事基本都由他去处理。虽是护国公,不少人认为他手中远比吴王更大。兴漕运农业、囤量防灾,在他的“协助”下,吴国百姓才不至于饿死、穷死在赵子疏这个昏君的统治之下。

  一时间,兰因竟觉得这护国公反吴王合理。反而,那个昏庸无能的赵子疏有能力平复护国公谋反一事,更让兰因觉得无理。

  “前朝颠覆,关后宫什么事?”兰因不解道。

  “奴婢不知。”杏儿无辜地摇摇头,“各宫妃子美人突然被大王赶出宫,哭闹的、上吊的、骂街的,后宫现在乱成一锅粥了。”

  兰因张望自己现在住的的宫殿,房内一片安宁。

  “那我就不给大王添麻烦,现在就走。”兰因说道,一边暗喜终于能出宫再见到范英。

  闻言,杏儿脸上却挂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说道:“美人可以留下,后宫各苑,唯有这里没有送来遣散之令。奴婢想,一定是美人才貌过人,最得大王欢心,大王才不忍心遣走美人。这样一看,美人日后一定能飞上枝头,当上大王宠妃。奴婢真是幸运,遇见了一个这么好的主子!”

  兰因见到杏儿满脸憧憬,顿了顿。半点没有被她的情绪感染,反而心里一沉。

  “只留我一个?”兰因向杏儿确认道。

  “是啊!”杏儿欣喜道。

  为何后宫散尽,独留她一人?难不成赵子疏发现了刺杀他的计划?兰因满腹疑思。

  错过了这个机会,她又得等多久才能和范英联系上。

  兰因呆坐在床前,木木地望着满脸兴奋的杏儿。她还在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话语绕在兰因耳边,她没心情听进去。

  另一边,广明殿内。

  “护国公已启程。”佘阳冷着脸道。

  李国忠叛国之罪不可免。他代赵子疏主管朝政多年,虽然野心勃勃一直想要篡位,但面对平民百姓李国忠的形象颇为正面,在民众的眼中他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考虑到他多年功劳,加上李国忠是先王后胞兄,赵子疏最终没有把他处以极刑,选择把李国忠流放到岭南边陲之地,此生不能从政。

  赵子疏一夜未眠,脸上却无半分疲惫。

  “嗯。”他应了一声。赵子疏登基八年,认真处理全国政事还是头一回,看着满桌上奏的信函多少有点头疼。

  佘阳面无表情地守在赵子疏身边。

  “想要什么赏赐,说吧。”赵子疏开口道。

  “能帮助大王重掌大权是佘阳荣幸,不求赏赐。”佘阳漠然道。

  赵子疏抬起头,看着佘阳这幅冷淡的模样,心里实在不爽。真不知道他如此拘谨是图什么。八年了,作为赵子疏身边唯一的亲信,只要身边没有其他人,佘阳就会变成这一副跟他不熟的模样。

  若谈论起在这场权斗中的牺牲,怕是没有能比得过佘阳。佘阳出身官宦世家,虽然家道中落,可从小也被当成君子培养。赵子疏初登基之时,遇见了当时在宫中担任黄门郎的佘阳。他本不好男色,却为了能有机会和赵子疏密谋当了他的男宠。

  这八年,多荒唐的事情赵子疏和他都做了个遍。李国忠那个老狐狸从来没有放下对赵子疏的戒备,隔三差五就派个眼线来看赵子疏在寝殿内是否真的“荒唐”。好几次,佘阳作为男宠前半夜和赵子疏承欢,后半夜迷晕床上美人筹谋肃清李国忠根基一事。

  似乎佘阳有两幅面孔,床上一副,一下床就是眼前这个漠然的冰块脸。

  “你不说,那寡人赏什么你就要什么吧。”赵子疏也不勉强他,他心中早就对佘阳的封赏有了个大概。

  “听说大王遣散了后宫。”佘阳突然问道。

  “是啊。”赵子疏说。

  “为何。”佘阳继续追问。

  赵子疏倒是奇怪,一向寡言的他怎么突然又兴趣关心这个事情。

  “过去的事情让他过去。”赵子疏说道,“以后你便是寡人朝中重臣,若是把那些女人留下,日后你跟她们打了照面可如何是好?”

  这话中暗指,就是那些女人都见过佘阳的另一幅面孔。

  佘阳目光一沉,便不再问。

  “当君主有什么好的。”赵子疏看着眼前满桌的政事发愁,“要真让寡人去选,还不如当个平民百姓。”

  佘阳微微弯腰,道:“大王何必妄自菲薄。”

  赵子疏不置可否地看着他这副客气的样子。

  他说的是真心话,如果那个选择的机会在他手里,他不会选择当上吴国的王。

  赵子疏的父亲,也就是老吴王,有四个儿子。四个儿子之中,赵子疏最小,因为是宫女所出,也最不受宠。他从小便不同其他三位王兄一同受教、成长,随着母亲在宫中偏僻的宫殿内随意长大。

  年幼的赵子疏和权位没有什么关系。成年以后,慢慢传来了三位王兄争权之事。悲惨的是,赵子疏甚至没见过自己这三位王兄的模样,他们就先后在权利斗争中付出了性命。

  三位儿子死去,老吴王心中郁闷难以抒怀,久病难医。届时,李国忠以外戚身份开始掌握朝中重权,甚至有篡位之心。当时的王后,也就是李国忠的亲妹看穿兄长大逆不道的心思。以命相逼,断绝兄长策反的念头。

  老吴王驾崩前不久,三位王子也都离世。为维系王室正统,先王后只得找到了那个在偏殿中无忧无虑成长的赵子疏,让他继承吴王之位。

  然而,李国忠自是不愿把手中大权交出,谋反之意依然蠢蠢欲动。即便赵子疏即位,当时的他从来接触过权斗,在李国忠面前不过是一个随时能拔走的小草。先王后手中没有兵权,唯有一边软言劝解李国忠,赵子疏只是个不受宠的庶子,即便当上君主也不能左右他在朝中地位。

  当年的李国忠还对自己的名声有点顾忌,不想背负谋朝篡位这种遗臭万年的罪名。明里,先王后让李国忠给赵子疏送几个美人,让他成为一个只会贪图美色的昏君,成为李国忠玩弄朝政的傀儡。暗里,先王后抓着赵子疏把柄,威胁他只得表面奉承李国忠,实则秘密蓄养实力待到有朝一日真正掌握大权。

  赵子疏的母亲是个见识短浅的宫女,从小只能把赵子疏当普通人家的孩子养。他从小就不觉得自己是个王子,也从没把当一国之君当作梦想。一切不过是形势所逼,把他推上了这个位置。

  “那些个老东西怎么样了。”赵子疏问道。

  他问的就是那群前几天被他“恐吓”的大臣。

  “都意识到护国公大势已去,与其断了联系。”佘阳道。

  朝中势力算初步控制住了,那康州城内的势力也该管管了。

  “三日之后,召举国各业才俊入宫,宴请群臣。”赵子疏说道。

  佘阳应下,退出了广明殿。

  ......

  吴国位于淮河南陲,这里的人都生得水灵。与北方豪气的男子比起来,吴国男子尤为俊秀,气质儒雅。舞刀弄枪或是体力活吴国的男子难以掌握,但他们也不靠蛮力开饭。尤其是这康州城内,社会的上流大多都是靠脑力起家的商贾、文官。

  偌大的康州城繁华富饶,几乎没有穷人。城中风云人物,要数这城中富中之富的四大家族。

  丝绸起家的钱氏、粮铺起家的孙氏、药房起家的白氏和镖局起家的范氏。论财力,范氏一门顶多在这四大家族之中排行第三。但论前景,范氏家族的范英一定是康州城百姓心中之最。

  前面三个家族都是家族企业,经营的丝绸、粮铺和药房是垄断之势,祖辈留下来的产业在康州城扎根了百年之久才成了如此大的生意,而那个范英则全然不同。

  范英的父亲范季确实给范英留下了一个镖局,但是那个镖局在范季在生的时候只是个名不经传的小企业。范季早逝,范英靠着自己独到的眼光将小小镖局做大。而后,看中镖局生意的独特性,利用运输优势与三大家族合作和各商户,把康州城的生意打出全国范围,乃至边境、齐国。

  范英为人低调,除了重要的商业伙伴,基本很少在他人面前露脸。听说范英年不过三十,年轻才俊又戴着神秘面纱,又听说范英一直没有娶妻,不少城中的姑娘光是想象,就已经为范英倾倒。

  康州城,范府祠堂。

  范英上了三炷香。灵位之上除了范氏宗亲,靠得最前的有两个灵位。

  “仁父范公季之灵位”

  “慈母张氏楚楚之灵位”

  悼念双亲,这是每天范英固定的习惯。

  “孩儿不孝,至今没能为你们报仇。”范英对着牌位,自言自语道。祠堂内常年弥漫着线香的浑浊香味,外面正好的阳光找不到这里,许是光线不够,范英的脸上没有半分光彩可言。

  真实的范英也许并不是康州城姑娘们心中那样意气风发。

  “公子。”范兴小心翼翼地打断了范英缅怀的思绪,他是范府的小厮,也是照料范英日常生活之人。

  “说。”范英低声道。

  “常州来的名医到了。”范兴回报道。

  “让他给二小姐医治就是,多少钱我都出得起。”范英说道。

  “是。”范兴应下,却没有离去。

  “有事就说。”范英并不喜欢扭捏的人。

  “王宫来报,请公子明日进宫赴宴。”范兴言简意赅,范英从不喜欢别人浪费他的时间。

  范英的身形似乎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异样,但很快恢复了正常。他当然也听说了赵子疏肃清李国忠党羽之事,相必那个君王的下一步就是巩固自己康州城内的势力吧。

  一想到那个男人竟然有掌握大权的一天,漫天的恨意汹涌,范英温润的面容也变得狰狞。

  “我想去看看月然。”范英说道,神色黯然。

  “小的这就去安排。”范兴说道,转身离开了祠堂。

  范英和范月然是兄妹,从小感情很好。在范府侍奉多年的老人都知道范英极其宠爱他的这位妹妹,也同时对这对兄妹的遭遇感到痛心。

  范英走到范府的东苑,这个地方是专门给范月然生活的。东苑之内,不能有任何男性出入,包括范英自己也不能进去。

  “少爷,小姐正在用膳。”照顾范月然的事情,范英基本都交给了从小看着他们兄妹二人长大的杨姑姑。杨姑姑看见范英走来,说道。

  “有劳杨姑姑了。”范英浅笑着向杨姑姑说道。

  “这是老奴唯一能做的了。”杨姑姑看见范英脸上的微笑,反而心中一痛。在她心里,好好一对兄妹却偏偏不能相见。

  “范兴说那位常州的名医到了,烦请杨姑姑安排月然就医。”范英说道。

  “好。”杨姑姑应下。这所谓的安排,就是让她给小姐下迷药。自从那件事情之后,范月然见到任何男人都会情绪失控,这也导致每次看诊杨姑姑要事先把她迷晕。

  范英远远地看着范月然,她沉默着用着午膳。杨姑姑给她打扮的水灵,一副富家小姐的模样,眉眼间满是楚楚动人的娇弱。范英眼中,范月然比得上倾国倾城之词,可惜脸上少了几分生动。

  杨姑姑看着范英这幅望着出神的样子,心中长叹。

  “少爷,老奴相信这次的神医一定能治好小姐的。”杨姑姑怅然道。

  “一定会的。”范英轻声道,他一定能再听到月然叫他一声哥哥。

  离开东苑,范英轻车熟路地走进范府的一处客房,这里曾经住过他心爱的女子。半年前,他与经营丝绸的钱老板在康州城锦绣坊中谈生意。恰好路过锦绣坊背面的一条小河,在那里他遇见了惊艳他一生的女子。

  说不上她有什么特别,却又觉得她比世上任何一个女子都要特别。她素雅的脸颊,额前滑落的几缕青丝,似是装下眼前波光粼粼的流水般灵动的眸子,不经意间已经让范英心动。

  费了些工夫,他买下了锦绣坊。他知道她不愿意作为他的附属品,因此默默看着她继续努力,达成她希望的高度。

  两人情投意合、相敬如宾,兰因曾经在范府住过两日,留下了这个能让范英睹物思人的房间。

  “范英哥哥,让我去吧!”那日兰因目光决绝地对着他说,她知道锦绣坊得到了选一名美人入宫的机会。

  锦绣坊中多是想嫁入名门贵族享清福的女人,没几个愿意替范英冒险刺杀赵子疏。就算有,范英也不敢轻易信任。

  那身以玛瑙扣针点缀的缙纱已经准备好了,宫内逃跑的路线也打点好了,看似只需要让兰因进宫靠近赵子疏便能得手。可是,范英看着眼前的兰因,还是犹豫。

  “东西都准备好了,我可以做到的!”兰因见他犹豫,又劝道。自从她知道范英与赵子疏之间的血海深仇,她便没一刻不心疼她的爱人。

  “我知道。”兰因说,“一日不报仇,你的心就不会安定。这仇恨你背了太久,如果能让你好好的生活下去,也为了月然,我愿意进宫拿了赵子疏的命。”

  兰因在范府住的几日,大半时间都去陪伴范英那个叫人心疼的妹妹。她劝了他好久,他才松口。

  “因儿……”范英坐在床前,摸着兰因曾用过的软枕,黯然神伤。他知道兰因原本的计划失败了,可眼下他失去了帮她的门路。若李国忠不策反,按照范英原本买通的人,想要偷偷接回兰因也不是没有可能。李国忠出事以后,王宫之内人人自危,范英之前搭的路数突然断了。况且赵子疏不知为何遣散了后宫,若是兰因这个时候不在他一定会察觉。

  范英的拳头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握紧,在指甲扎进肉里,他才因为疼痛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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