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否往日哪位权重的后妃喜爱山樱,兰因住的这处偏殿周围的每一处宫殿都栽种着这种花。此刻正当山樱时节,这些山樱花开得正盛,抬眼看去几乎看不见枝叶,只有沉甸甸的粉色花蕊、花瓣。
兰因偶尔愿意出来走走。从偏殿顺着一跳大道一路走去,王宫内的清静安抚她的心神。一个太监朝兰因的方向走来,她本不以为然。怎料前者神神秘秘地在她跟前停下,随后就在兰因耳边说了一句话。
“兰姑娘,范英公子要见你。”闻言,兰因瞳孔一缩。
她看了一眼还跟在身后的杏儿,说道:“帮我回去拿条丝帕来,我出来的时候忘记带了。”
杏儿圆圆的脸上涌现犹豫之色,狐疑地看向那个突然拦下兰因的老太监。
“快去。”兰因催促道。
“是。”杏儿最终选择了听从兰因的吩咐。作为奴婢,自知主子的事情不该问的就别问。她转身离去。
遣走了身后杏儿,兰因跟着这太监绕到了另一处宫殿后的假山处。这假山很高,能完全挡住四五个人的身影。
“范公子,人已带到。”太监对着假山的方向唤了一声,又对着兰因弯腰行礼,快步离开了。
范英哥哥……就在假山后面吗。兰因心中想道。
要知道,男子私闯后宫可是大罪。兰因迈着不坚定的步伐朝假山的另一边试探过去。
一个匀称修长的背影站在清冷的月光底下,就算没有看见他的脸,兰因也知道这就是他。
“因儿。”范英一转身,恰好撞上了兰因诧异的眸子。
“范英哥哥!”兰因快步上前,扑进了范英怀中。
范英轻扫她的长发,这段日子的相思之情在无声中爆发,两人静静地相拥。半晌,兰因松开了双手。
“范英哥哥,你怎么能私闯后宫,要是被人知道了……”她担心地问道。
“此地确实不能久留。”范英皱着眉说道,“可我必须见因儿一面。”
“对不起范英哥哥。”兰因低下头道,“计划失败了,我没能帮你杀掉那个人。那天夜里他身边还有一个人,我没有机会下手,而且……那玛瑙扣针我也弄丢了。”
“不怪你,因儿没事就好。”范英早已知晓此事,看到她安然无恙心中也算松了口气。“因儿,听我说。刺杀赵子疏一事,暂且搁置。”
兰因点点头。自从没有能杀掉赵子疏的凶器,兰因对刺杀赵子疏的事情就一直没有找到能行的机会。她只能等待范英的信息,一切听范英的安排。范英在商场中的运筹帷幄兰因曾见识过一些,她崇拜范英的智慧,也把自己托付给范英的一切手段。
“那接下来我要怎么做?”兰因问道。
“今日赵子疏在宫内设宴,我方从宴会中过来。”范英说道。
听他这么说着,兰因才注意到范英的衣着打扮和他平时的习惯大相径庭。往日的范英速来喜欢简朴干净的风格,可他明显就是刻意打扮了一番。他穿了一件墨色银线的绒毛外褂,正式而隆重。
兰因问道:“为何设宴?”
范英说道:“护国公被发配岭南,在朝中势力也被赵子疏一夜之间拔起。我听闻朝中众臣已经对赵子疏臣服,除了朝廷之内的各种关系,李国忠在康州城内也养了众多爪牙。今夜赵子疏设宴,不过就是警告我们这些人彻底和李国忠摆脱关系。”
说着说着,范英温润的脸上多了些许阴沉。这个禽兽早该去死,如今非但让他好好活着,还掌握了吴国大权。这让范英心中极其不忿。
兰因也看见了他逐渐难看的脸色,心疼地摸了摸他的眉毛。她心中一直有个疑问。
范英愤然道:“护国公权倾朝野,又代理朝政多年。这没想到这棵参天巨树既然就被一个只用下半身过活的禽兽拔起。”
关于赵子疏到底是如何能够平定护国公造反的这个问题,在这段日子的康州城中都是极大的谜题。就算是范英,也只能隐约听见赵子疏有前朝将军饶戬帮助。
“我见过他。”兰因的眸子暗了暗,回想起那个与她相处的赵子疏,似乎并非传闻中那样。“他好像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因儿的意思是,他是在所有人面前演了一出昏君的戏?”范英问道。“自他登基一来,已有八个春秋。”
八年……兰因不置可否,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只是我的感觉而已。”
“不论如何,他辱我母亲欺我亡妹是铁上钉钉的事实。”范英摆脱不了那份沉重的恨意,“他这些年来的不论是装的也好、真的也罢,我若不拿他性命,愧为人子。”
兰因亦暗暗承诺,一定要帮范英报他的血海深仇。
“因儿。”范英又把兰因拉进怀中,温柔地抚摸她的背。“我现在没有法子把你带出宫内,若是范英哥哥要你暂时留在他身边,你愿意吗。”
范英的温声细语,对兰因来说如同迷药。她把头埋进范英的肩膀,只想多记忆这个她真正眷恋的怀抱。
“好,只要能帮到范英哥哥,我就愿意。”兰因说道。
范英眼神中有几分不忍,嘴唇在她脸颊轻啄了一下。
“因儿,我得走了,这地方不能留太久。”
兰因点点头,眼神中虽有不舍,但也有成全范英的决绝。
“我会想办法与你联络,等我。”范英又留恋地亲吻了兰因的额头,说完,他离开了。
眼神追随着范英,直到再看不见他的身影,兰因又独自在假山旁等了一会,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