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直接问,甚至,有气也可以直接撒。”带他出去,便想到了可能会有这么一出。
“那人是谁?”林正看着自己桌上的手,轻问。
“姓陆,是当朝的太傅,论起来是你的祖父。”
不错,今天那位客人,便是这个人,也就是陆骏喆家的那一位,若没有之前的一系列怀疑与佐证,秦云开与穆知玖也不敢相信,这位便是宗政一族的最高统领了。
“我真的是他的孙子?”林正心中是早有判断的。别忘了,他看人很有一套,更何况是同自己如此相像,是不可能看错的。
“姐姐也不瞒你,当初你师父把你抱走的地方便是陆家,为的就是把梅战的儿子,后来叫陆骏喆的换过去。”见他仍不说话,穆知玖叹了一口气接着说。
“在第一次见到你时,我便知你的身份,后来你认我为义姐,按理说,我该告诉你才是。”
伸手握住那双有些凉的手,她的手小,握不全,可温暖却是真实存在的,林正好过了一些,抬起头来叫了一声“姐。”
“哎,当时姐也是有私心的,那时还不知这人是这么个身份,只是单纯得不想你去过那样的生活,哪怕你本该属于那里。”这是穆知玖的初衷。
那样的小六子真不适合在大庭院里住扎,乱不说,还难适应。
“姐。”林正的脸上有了点笑意。他不太在意自己的出身,他在意的只是姐姐从一开始是不是真心在对他。
“后来,知道那人可能是我们今天见到的这个样子,我就更不愿把你换回去了,我家小弟是干净的,纯粹的,就该自由自在得活着,那些脏东西本就该离你远远的。”
她不是一个善良的人,一直游走在光明与黑暗的边缘,那种纯粹的目光正是因为没有拥有过,才希望她喜欢的人,可以一直拥有下去。
“姐。”林正的眼眶已经红了。
“那人的立场与我们是对立的,姐不想为难,也不想你为难,于是便自私了一回,瞒下这个秘密。”穆知玖以这句话结束了她的解释。
“姐又在胡说,若真心瞒我,今晚就不会带上我。”林正不傻,出来了这么大半年了,见到的也多了,也在学会思考,同样也在进步。
“你个孩子,学那么精干什么。”穆知玖拍了一下他的手。
“姐。”林正眼里已有泪花。
“又没打疼你,哭什么。”真是个孩子。
“姐,先说是不是?”林正抹了一下眼。
“是。今晚是个机会,我想你自己去发现,因为那人的命,我不会留下,但你身上总归是流着那人的血。”
穆知玖严肃下来,这事很残酷,可想不经历这些残酷的事,唯有不做人。
“姐,我……”林正不知说什么好。
“林正,我不是为自己开脱,也不是抹黑你那个祖父,如若没有他的默许,堂堂陆家嫡次孙,怎会如此无声无息得被换出来。”
这是她一开始怀疑陆家的第一个原因,越是高门大院,就越是管理得严,养在后院的孩子,哪来那么容易掉包,而且在这种世家,一直用的都是自家最可靠的人。
这话对于林正来说,打击不是一点半点了,有些不愿去相信,可由不得他不信,姐姐不是那种无中生有的人,也不是那种敢做不敢当的人。用不着对自己编瞎话。
“我们不能选择出身,可我们能选择自己的活法,林正,你是个大人了,可以做你认为对的,想要的选择。”
穆知玖一点也没说漂亮话,一边是血脉亲情,一边是他们这些真心对他的人,这个选择很难,可再难也得选,不管选了哪一方,都是对的。
世间万事,不是都可以用对与错来评判的。
“姐,我不想离开这。”林正的决定做得很快,把目光扫过穆知玖,秦云开,最后停在了东木脸上。
“我身上的血肉是陆家给的,可是除了这,便没有别的了,我能长大,是哑伯照顾的,与我那名誉上的师父也没多大关系。”
“而真正可以活得像个人,活得开心与幸福,却是在姐姐这,只要姐姐不嫌弃我,不赶我走,我便是这里的一份子。”
“我为什么要赶你走?”真好,没让她白痛惜一场。
“我,我,我不孝。”林正跟着两颗豆,学了不少,孝道还是懂了一些的。
“不慈,哪来的孝,这种孝叫愚孝。”穆知玖冷哧,她本就是个‘大逆不道’的,当然见不得这些。
“他们唯一做的便只是把你带到了这个世上,若我是你会在他走前,去磕一个头,还了这份生恩。”
她前世是孤儿,不是没想过有父有母的家,可父母丢了她,那时她就想过,不管她就不要把她带到这个世上来,到了这世上,丢了她,她也有权不认他们。
“玖儿。”秦云开是从谈起这个话题后,第一次出声。
“怎么了?”穆知玖误会了,以为他不赞成自己的想法。
“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他能感受到她身上出现的那丝悲凉。
“没想,有你在,干嘛想那些。”穆知玖柔软了下来,是了,这个男人连捧她当皇帝都敢想,怎还会在意她的‘大逆不道’。
“姐姐,我明白了。”林正的心情轻快了一些。
“明白了就好,去歇着吧,这天色可是不早了。”穆知玖赶人,没见东木有一肚子话要说吗?
果见东木先起了身,行了礼,走出去在院中等,林正红了一下脸。“姐,姐夫,我走了。”
“去吧。”秦云开点头,真没眼看,这人也不娘啊,怎就断了袖呢。
屋里只余夫妻二人了,秦云开把人抱了过来,就去挽她的衣袖。
“干嘛?”穆知玖也不动,看着他动作,一脸懵。
“不疼的吗?”那姓宗政的该死。
“有点。”看着自己的胳膊,青紫了一个点,穆知玖赔笑,是那颗花生打的。
“药呢?”小女人的腰带还系着。
“给。”穆知玖知道不上药,这人定不会放过的。处理了这么一点伤,秦云开才抱穆知玖去休息,这一天也是够累的。
很快十月就到了,而十月初十这个上旬的大日子,自然也就快了,二皇子秦云弈的心情好了很多,他找对人了,死了的二十个打头的,有人借给他了。
也都安顿好了,各方面的布局也都展开了,好日子指日可待。
他本就是个沉得住气的,一切如常得不露丝毫破绽,更别提同他配合的老狐狸们,看似很太平的,便滑到了十月初九。
秦皇这段时间的身体‘不太好’,上朝的时间少了许多,很多政务都由太子在代劳,本就是储君,又一直很优秀,当然都没意见。
这一天秦皇难得上了一回早朝,也没什么大事宣布,只是告之朝臣们,明日进宫晚宴,为皇后庆生,皇后今年不是整寿,也一直没有消息说要过。
此令一出,许多人慌了手脚,这礼该如何准备啊,好在秦皇又有话,只是说他身体不好,想借这事热闹热闹,礼就都免了吧,进宫聚聚便可。
还特允了平王,也可以出来转转,对此连带着陆太傅都没有想疑,人年纪来了,身体差了,有这个想法很正常,真当自己是真命天子,长命万岁啊。
初十,晴,大吉。申时刚过,问柳便开始张罗着要给自家小姐打扮,进宫㖿,头一回,还是平王妃的身份,可不得打扮嘛。
穆知玖拦住了这个疯丫头,心大,东林都知今天完宴会不简单,紧张得不行,她倒好,还有这个心思。
“小姐。”见主子又拦了她的话,问柳跳脚。
“乖了啊,简单些,这头要顶个大半天呢,你家小姐脖子细,别压弯了。”真弄不懂,戴那么多东西干嘛,好看可不是打这些东西来的。
“小姐,这些东西是身份,身份啊。”问柳劝。
“怎的,我不戴这些,便不是那平王妃了?还是说你家姑爷敢不认我了?”穆知玖坚持。
“哪会?”姑爷对小姐的那个好,是没人比得了的。
“那就是你们家的秦一不认了。”穆知玖换了口气。
“他敢。”问柳瞪眼。
“那不是结了,不闹了啊,按我的来,小姐一高兴了,就把你早些许出去。也是,人家秦一可是老大不小了。”
这一对呀,先回了京,进展的还不错,秦一稳重,照得住这个有点二的丫头。
“小姐。”问柳脸红了。
“怎的?你这是不愿意?那就跟秦一说清楚,别吊着人家。”穆知玖故意曲解。
“不理小姐了,小姐又拿我开心。”劝是没得劝了,问柳一跺脚跑了。
“小姐这还真是……”东林上来搭手。
“东林啊,这是不是有点像我们在久玖阁的时候。”穆知玖放下梳子,有些怀念,那时四个丫头都在身边。
问柳也是这样想打扮她,她也是这样调侃几个丫头,如今几年过去了,两个大丫头都嫁了,两个小点的,也有人了,自己嫁了不说,还生了两个,真正是当初一点都没想到的。
“是啊,挺像的,小姐还是那么调皮。”东林也记得,那时她才刚到小姐身边不久,几个姐姐都照顾着她,小姐也对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