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公子的包间在三楼，随着茶童的引路拾阶而上，到了门口，莫名有了几分紧张感，总觉得会有什么特殊的事发生。

　　可生来的性子，容不得他迟疑与退缩，示意茶童上前敲门，可还没等茶童把手放到门上，门便从里面开了，开门的人身形有些眼熟，模样却是陌生的。

　　秦云开暂未去细究，进得门来，格外明亮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人，开门的那人也出去了。环视了一圈，将目光停留在了黑黑的屏风上。想来那位玖公子便是在这屏风后了吧。

　　“兄台，请坐。”似知道他已观察完了，屏风后的玖公子出了声，而这声一出，秦云开便异常激动起来，是她，真的是她，玖儿，他爱的玖儿。

　　脚不自觉得往前迈了一步，可看到那黑黑的一片，瞬间冷静了下来，他，他该以何种面目去见她，她与自己已无瓜葛了。

　　捏了一下拳，使劲闭了一下眼，沉住了气，万般艰难得寻了一处坐了下来。

　　“请问兄台，尊姓大名。”

　　“在下秦霖。”秦云开已没有心思去隐藏自己的声音，报的也是那个她熟悉的名号，果闻那人的呼吸乱了一下，可她平静下来的速度比自己快上许多。

　　“秦兄，请。”桌上有泡好的茶，这个字落地后，室内便静得可怕，林玖有些后悔今个来了，不过迟早都是要来的，罢了，想绕过他是不可能的。

　　只是没想到自个的身份这么快就会在他面前展开，也好，对雍州，对贼船的人都是好的。

　　秦云开则是在犯傻，他曾幻想过这个玖公子便是那个玖公子，可也只有那么一小会是这样想的，因为他不敢去多想，怕那只是奢望。

　　所以当这个奢望成真时，反倒不知所措起来，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又能对她说些什么，至于她会是玖公子一事反倒不觉得惊讶了。

　　许多东西都在向他证明着这一切，莫言的货源，书房里齐全的大秦地图，那奇怪的阿拉伯数字，除了她，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与之完全重合。

　　她真的让自己很惊喜，很欣赏，很赞叹，同时也很欢喜，欢喜到骨子里去了，只是入了骨血的她，却是被自己给……

　　指骨已被攥得发白，才忍下了所有翻滚的情绪。他的情绪是在翻滚，可林玖不知道啊，不由开始考虑几个可能性的存在。

　　这人对自己有情她是知道的，甚至她现在仍有五成把握，他还喜欢着自己，若是他不顾一切得冲进来，她该如何做。

　　这种可能性最大，这人霸道的性子她又不是不知道，若这种可能性发生了，对于她林玖来说，也许会生气，会推拒，也会挣扎，可到最后自己该怎么做，却没有一个坚定的方向。

　　还有一种可能，便是他觉得愧对于自己，有些无脸来见她，这样是最好，在她还没想好如何面对他之前，这样是最好。她在担心，秦云开却已有了决定。

　　他是不知如果自己按自己性子来，冲过去，不管不顾得告诉她，自己的悔恨与爱意，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说什么也不会压下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正如林玖所猜的另一种可能一样，他的愧疚占了上风，不知如何做才对，随着沉默的时间延长，林玖心中也有数了，仍是先开了口。

　　“秦兄，对这个主题很有见地。”既然是这样了，有的事还是早商量吧，正是因为有许多事都得提上日程，否则也不会让雍州名义上的王轻易入关。

　　“谈不上见地，只是经历得多了些，自然想的就多了一些。”她一开口，秦云开终也可以控制一下了，不急，同在平城不急。

　　“秦兄从这个故事，可想到了什么？”林玖很会设想，现在她就是把秦云开想成了一个真正的普通的平民，有着一身本事，一腔热血，想走她的门路，建一番大事业，与这样的人谈话，还是有套路的。

　　“想了很多。”秦云开几乎是下意识得跟着她的话在走。

　　“是吗？可否同我说说。”废话，你一下平王，再不多想点，就真入不了我林玖的眼了。

　　“玖公子也想了很多不是吗？”秦云开的状态在慢慢恢复。

　　“如此说来，想来秦兄是不用本公子帮什么忙了。”林玖轻笑，这人弄清楚自己的位置没有，还是说根本不想再谈了。

　　“呃。”轻哧的笑声，略有些犀利的语言，让秦云开脑中不由展开了一幅画卷，那还是在最初，他们在青州，‘被俿’在济南王的住处。

　　她得知自己是三皇子时的表情与语气，明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场景，可那模样就是重叠与清晰了起来，这种感觉让秦云开意识到，玖儿住在他的心里很深，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深。

　　苦涩得吞咽了一下，开始找回自己这个角色的位置。“玖公子，请谅，是在下说错话了，因在下所想的过于骇人听闻了，有些不知如何启齿。”

　　“嗯。”你不想就不对了。“这个房间里，就你我，若你信得过本公子的人品，大可放心，想来，你也应该知道本公子也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

　　“那就勉强玖公子听一听了。”她还是老样子，同她说话就是轻松舒服，不管过去，将来如何，此时他只是秦霖，而她只是那个玖公子。

　　如此这般也挺好的，秦云开的状态已完全回来了。

　　“请。”林玖已做好了倾听的准备。

　　“如今雍州便如那老三的家一般，只是老二还不知他是如此富足。”

　　林玖无声得笑了笑，不愧是让她动了心的男人。

　　“如若雍州还不组建一支可护州护民的军队，迟早是几个临近州县的抢夺的糕点。”他想的便是这个，要的也是这个。

　　而对面的人儿，他也信她也考虑到了这个。

　　“的确，只是凭一个雍州的太守是没有这个权利去做这件事的。”

　　在这人来之前的确就是这样，下面的官员她可以玩可以换，可这军队却不同，动静太大，若有个万一，赔上的东西太多了，她可背负不起。

　　“在下听闻平王来了，皇上的三儿子，秦云开来了。”秦云开缓缓得介绍了自己的身份，用心得去体会她的呼吸变化，想感觉出一丝不同来。可惜他失望了。

　　笑话，明知你就是那个人，还有什么好变化的，只能说，男人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总会时不时得犯一下傻，原因无他，只因为太在乎她了。

　　“是啊，平王殿下到了，这个主题便出来了。”林玖一点也不隐藏自己的目的性。“秦兄，若是愿意，本公子可以介绍你转投平王门下，想来那位也会愿意这雍州继续好下去。”

　　“玖公子与平王很熟悉？”明知不会有多令自己满意的答案，可他仍想问。

　　“谈不上熟悉，算是见过吧。”这个答案让秦云开还是很欣慰的，没有完全否定他就好。

　　“那玖公子如何能使得在下能入行了平王的门？”秦云开就是秦云开，除刚开始的失态后，现在已开始把控全局。

　　“本公子给你准备了敲门砖。”林玖本就一开始没想着与这人见面，可再怎样不见面，这雍州大的规化还是得由他来，若不是为了贼船上的，她才懒得费这个心。

　　“噢？”秦云开心中一喜，就知玖儿最好了，引他入了雍州不说，还在帮他分忧。

　　“这是一份计划书，若秦兄觉得可行，可送到平王府上，想来平王会对秦兄另眼相看的。”一只素手从屏风后伸了出来。

　　青色的小包袱不大，可对于纸张来说，已足够厚了，秦云开起身上前，蜷了蜷手指才忍住没去握那只手。

　　“玖公子将这交于在下，不觉得吃亏吗？”秦云开双手暗暗得抚摸着这样东西，哪怕上面只余下了自己的温度，心下也有几分满足。

　　这是玖儿写给他的，只是给他的。

　　“何为吃亏？”林玖轻笑。

　　“一本公子不想入仕，二这雍州于我有恩，它好了，我才算报了恩，三这玖公子的名头，不是白打出去的，既然敢出手，敢应声，就万万没有达不成别人心愿的道理，更何况还是秦兄这样的有识之士。”

　　林玖的话让秦云开若有所思，除去第一条，只余两条蕴含着的信息量都不小，这回他没有再躲避，而是把这感觉记住了，等空了，必须得好好想想。

　　“那玖公子，可还有什么需要叮嘱的。”你说的话我都愿意听。

　　“有。”林玖想了想，还真有。“告诉平王，若是想心想事成，最好是先实行你手上的这个计划，逐步推进，自然事半功倍。”

　　想来这人不笨，看了应该懂。

　　“在下记住了。”秦云开柔和的眉眼，说不定他还有机会可以找回玖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