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里,大山家不太平静,旁边的王阿虎家同样也不平静。
因为外面下着大雪,所以一家三口吃完晚饭就早早地上了炕。夫妻俩先是陪小虎子玩了会儿,等小虎子睡着了,这才躲在被窝里说起了悄悄话。
“他爹,娘今天又托人给我带话了,说让咱这两天有空了过去家里一趟。”
“有什么事吗?”
秋莲叹了口气,“唉,还能有啥事!有福离开也有些日子了,你说我爹我娘能安心吗?”
“可我们也不晓得他到底上哪去了啊!”
“不知道也得去找,我们老谢家就他一个男丁,能眼睁睁看着他跳进火坑吗?那柳叶也是个本事的,一个窑姐儿,竟还能撺掇着我弟带她私奔,呵!”
“你呀!”王阿虎瞧了自己婆娘一眼,“要我说,那柳叶姑娘虽说是从窑子里出来的,但我听说她刚被卖进去,还没被破身呢……”
秋莲眼睛一瞪,没好气地说道:“说什么呢?我们老谢家虽说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也绝对是清清白白的人家,怎么能娶一个从窑子里出来的女人?再说了,人家怎么就知道她破没破身,是检查过还是怎地?王阿虎我可告诉你,你以后少给我打听这种事,要是哪天让我知道你也去了那种地方,我就立马带着小虎离开!”
王阿虎无奈抚额,这关他什么事?
“行了行了,越说越不像话了,我是会去那种地方的人吗?好了好了,不说了,快睡觉吧!”
秋莲翻了个身子,却是如何都睡不着,旁边阿虎的鼾声都响起了,她却还是在烦躁地翻过来覆过去。良久,就在她迷迷糊糊将睡未睡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刚开始她还以为是在做梦哩,但随着那敲门的声音越来越大,并伴随着一个熟悉的人声时,她蓦地睁大眼睛坐了起来。
她的动作很大,连带着王阿虎也被吵醒了。
“他娘,这是怎么了?”
“他爹,你听!是不是有人在敲咱家的门?”
阿虎闻言侧耳细听了下,刚好这时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姐,姐夫,开门啊!姐,姐……”
秋莲浑身一振,猛地掀开被子打算下床,却被王阿虎给按住了:“行了,你躺着,我去开!”
说着,把棉衣棉裤都套了起来,接着把煤油灯给点着了,又罩上灯罩,这才举着灯开门去了。
离门越近,听到的声音就越真切,果然“吱呀”一声响后,门外站的正是秋莲那个刚和窑姐儿私奔了不久的弟弟谢有福。
“有福!你咋这时候来了?快进来!”
“哎,姐夫,我姐在吗?”
“在屋里呢,快进来吧,这么大的雪,冷!”
一阵悉悉索索声后,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里。里头,秋莲已经披上棉衣起身了,这会儿见着谢有福进来顿时激动得不行,如果不是阿虎拦着,她非得上去抽这小子一顿不可。
“你还敢来啊,啊?为了一个窑姐儿,连爹娘都不要了,啊?你的良心呢?都被狗吃了是不是?”
秋莲压着嗓子就是一通骂,如果不是为了怕吵醒小虎子,她非得好好的骂个痛快不可。
这会儿,谢有福也不敢吱声儿,没穿多厚的身体因为刚从外面进来,冷得瑟瑟发抖,一张脸都被冻得青紫青紫的了。
还是王阿虎瞧出了小舅子此时的窘迫,连忙拉住了激动的婆娘,并使劲给她递了好几个眼色,秋莲这才发现,这小子这么冷的天竟然只穿着一件普通的长袍,难怪会冷得直发抖呢!当下也顾不得再骂了,赶紧张罗着烧热水,拿衣服,等到一切都妥当之后,这穿上姐夫棉衣的谢有福才总算是缓了过来,一碗热水下肚后,身体不再发抖了,脸色也渐渐地转为正常。
三个人这才好好的坐下来说话。
“有福,你这些日子都上哪去了?那个柳叶呢?”
谢有福脸色一黯,神色间有些戚戚然。他胡乱抹了抹憔悴的面容,也不看对面正关切地盯着自己的两个人,失落地开口道:“她被抓回去了!”
“什么?”秋莲大怒,但意识到自己说话太大声了后又连忙放低了音量,还担忧地看了眼炕的方向,见小虎子并没有被自己吵醒,这才继续小声地说道:“当时你们跑了之后,那的老鸨可上咱家闹过了,爹娘也赔了他们银两,如今怎么还把她抓回去了呢?”
在秋莲看来,你窑子里的老鸨都收了他们的钱了,那就是等于把柳叶卖给他们家了,虽说她看不上那个叫柳叶的姑娘,但一码归一码,这事儿是那老鸨办得不地道。
但谢有福明显对这事儿是不知晓的,听闻那老鸨竟上他们家闹去了,还得了银钱,如今怎地还会把柳叶抓回去呢?而且,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找着他们的?他们都躲得那么偏僻了,竟然还是被找了出来。那些人原本还想打死他的,但在柳叶的求情下才放过了他,他这也才找着机会跑到姐姐家来求救。
“姐,我们都不知道那老鸨竟然还去咱家要过钱了,但据我所知,他们红叶居的姑娘都是有卖身契的,就算告到官府,也是我们吃亏……”
秋莲愤愤然道:“那也是你自找的!天下姑娘那么多,你咋就找了那么一个东西?谢有福,我告诉你,如果你还想回咱老谢家,还想认我这个姐,那你就再也不要去找柳叶了,从此与她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谢有福听了这话,脸色难看极了,看得出来他还是很不舍那个柳叶的,只是如果想跟她在一起,那就势必得替她赎身,可他们家又不是什么有钱人家,哪来的那么多银两替人赎身呢?
“谢有福,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去找她,那就不要再认我这个姐!你……”
见小舅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王阿虎赶忙拉住了自家婆娘,对谢有福说道:“好了,有福啊,今天天色也晚了,有什么事都明天再说吧!他娘,你也是,明天再说,嗯?”边说边对她使眼色。
秋莲也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这会儿见自己唯一的亲弟弟如此落魄难堪,也不忍再继续说下去了,便也顺着阿虎的话替这个弟弟铺床去了。
剩下两个人面面相觑,尴尬莫名,有心想说句话但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本来嘛,这俩郎舅相处得本就不多,更何况是这样一种尴尬的境况下,就更加没话可说了。直到秋莲铺好床来叫了,这才打破了这一有些僵的局面。
“那,姐夫,我就先去睡了!”
“诶,诶,好,去吧去吧!”
安顿好弟弟后,秋莲和王阿虎这才又重新躺回了床上。
“他爹,这事你怎么看?”
“我看这事有点奇怪!”
秋莲一愣,看着他爹道:“哪里奇怪?”
“我现在也只是猜测,等过两天雪停了,我再想办法去打听打听,有了结果再告诉你!”
秋莲张了张嘴,很快又闭上了。她知道她家男人一直都是一个有主意的人,那就暂且先等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