玿王君宇川踢轿门后,淡淡地说了一句:“你下来吧,自己走。”看不出是喜是忧,是怒是愁。面对着这么多人的起哄,君宇川也没有阻止,他想,听闻这个清语公主不是喜静吗?吵闹声把她逼走了也好。到时她真被掀开盖头出丑了,说不定自己忍受不了侮辱就回国了,那倒也省事。到时皇祖母总也不好说他亏待了人家,把人给逼走了。
岑清语不知道君宇川葫芦里卖什么药,她想着,自己又不能违背诺言,就这样下了轿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当成一件物品一样供人观赏总归是没有姿态,她的小脑瓜子开始转了起来,自己往前走着,沉浸到一个人的世界中,沿着群众心理学越想越远,把自己的承诺抛到脑后去了:在群体中,任何情绪、任何行为都具有传染性,群体总是走极端,群体狂热渴望某种东西,但不会渴望太久,集体观察错误率是最高的,对群体来说,必须有个神……
好了,好了,就让她以神的姿态站在这里吧,拯救这群被容貌害惨了的弱小心灵,她得自信大气点揭开这块盖头,一米六七的身高至少要摆出两米八的气场。
事实是,岑清语想得太多了,事情发生得比她想象得要快,也脱离了正常轨道。
她脚下一没留神,也不知拌住了谁的脚,打了一个趔趄,不受控地往前扑去,狠狠地扯住了前头正在若无其事地走着的君宇川,君宇川狐疑地转过身,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岑清语扑倒在地,那个盖头趁势脱离了岑清语的掌控,从她的额头优雅地滑落,衬出岑清语的一身狼狈。
岑清语想着,这个姿势倒是实现了奇丑无比。
周围的人惊讶得下巴都快要掉了,一是为岑清语这倾城倾国之色,而是为岑清语摔倒的奇葩姿势。刚才还闹哄哄的,突然间就安静了下来,吵闹声似乎都被小偷趁机偷走了,一点渣儿都没剩。
岑清语此时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这回糗大了,大家都要看她摔得这么惨的笑话了。
奈何周围都安静了下来,无数双眼睛都盯着她,她讪讪地说了一句:“那个,你们继续吵吧,我很喜欢吵的。”至始至终,岑清语都没意识到她这个姿势有什么不妥。
身下的人却冷冷地发话了:“你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嫁给我?”
“啊?”岑清语觉得这话问得有几分莫名其妙,她却不知道她此时有多迷人。她头上只梳着一个简单的丸子头,额前留着层薄薄的刘海,看起来却是莫名的清新和干净,一张白皙的鹅蛋脸因为羞愧而泛上了绯红,似吹弹可破的果冻,令人忍不住想咬一口,柳叶眉梢挂着几分俏皮和优雅,睫毛长长的,两只瑞凤眼水灵灵的,冷艳中透着几分英气,鼻梁高挺,紧抿的微笑唇自带着阳光,此刻却因愁色透着几分该死的可爱。
君宇川对岑清语的容貌有些讶异,她知道这女人丑是装的,但没料到这女人会这么好看,他更诧异于这女子在大婚之日竟一丝妆容不施,顶着素容就出场了。他脑子里不尽想起了皇祖母对他说的话:“倘若是假丑,说明这女子非同寻常。”
不过这又怎样?就目前而言,女人在他的生命中可有可无。
突然,人群里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哈哈,这清语公主果然不一般,胆子真大啊!”
岑清语这才从羞愧难当中缓过神来,天呐,她这是把战神给扯倒了,听说这个战神不是个好惹的,万一伤着了他的筋骨,她岂不是要没命了,她急急忙忙地起了身,费劲地把君宇川扯了起来,帮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胆颤心惊地问道:“那个,你没什么事吧?”
君宇川没好气地说道:“你说呢?别拍灰尘了。”
岑清语抬头看着君宇川满脸的怒色,他的眼神像是被寒冰裹住了的烈火,说不准什么时候这寒冰就立刻四分五裂,这烈火就把她吞噬。
她本来还不怎么怕这君宇川,但是一触到君宇川的眼神,她知道,眼前这人,杀人是分分钟能干出来的。
她脑子里不自觉地想起这人杀人的样子,慌得手足无措,生怕惹脑了这樽大神,冷不防地握住了君宇川的双手,哀求道:“我真不是故意的,你放了我吧。”
君宇川眼看着自己的手被那双脏兮兮的小手握着,面色一沉。
岑清语眼看,大事不好,先逃为妙,能跑多远是多远,能多活一刻是一刻,说不定还能碰巧发现一个逃命的地儿,总之比干等着任人宰割好多了。
她连忙松了手,小腿一迈,咯噔咯噔地跑走了。
奈何周围早就被人群围了个水泄不通,没多久,岑清语就被侍卫架着回来了。
岑清语见自己又到了君宇川面前,哭丧着一把脸:“我胆子小,小得不得了,你给我十个胆子都不会把你扑到了,刚才是不小心,玿王大人你就饶我一条小命,别杀我…”
君宇川本想说:谁说要杀你了?话到嘴边,却变了味,他故意狠狠地说道:“放肆!本王看你胆子大得很,一个劲地我呀你的,一般人可不敢在本王面前这么说。”
那声音如晴天霹雳一样劈入岑清语的心中,下了一阵冰雹,在她心中打了个圈,冻住了所有的血液,岑清语不由地心里一惊,冷不防地打了一个寒颤:好了,罪名又该加一条,叫什么以下犯上!她真的是没有称呼什么殿下、臣妾的习惯呀。
没救了,岑清语的小脸一垮,耷拉着没有一点精气神,浑然没有了把安宁塞上轿子的嚣张和理直气壮。
完了,完了,这回可真完了。
君宇川看着岑清语变幻莫测的小脸,嘴角不自觉得勾了起来,厉声道:“你好好给本王等着。”
岑清语顾不得那么多了:“安宁!安宁!快出来,你再不出来我的命就要没了!”能搬一个救兵就搬吧,这回她急得把随从都给忘了,只记得一个安宁。
好巧不巧,安宁刚好没看到玿王的冷冽神情,此刻她甚至看到玿王嘴角的浅笑,虽然感觉自家公主没有生命危险,她还是急急忙忙地飞到岑清语身旁。
岑清语一看她来了,立马指着君宇川:“他,就是他!”
安宁看着君宇川一脸和色,又忘了忘低着头的公主,一脸莫名奇妙,她恭敬地朝君宇川行了礼:“奴婢参见玿王殿下!”
岑清语想,她绝望了,自己的丫鬟都要被别人的美色给收买了。她摇了摇头,生无可恋地看着君宇川:“算了算了,在这个年代,人的命太脆弱了。我求求你,别让我死得太痛苦,我…我很怕疼。”
站在一旁的喜婆,看着玿王和清语公主,不知道他们要演哪出戏,又不敢违背太后的交代,说道:“殿下,公主,这门婚事太后十分重视,老奴恳请二位先成完亲,别耽误了吉时。吉时马上快到了。”
岑清语愤怒地朝着喜婆翻了个白眼:“你刚才不是说吉时快到了吗?这么久了,早该过了。”
喜婆无奈:“公主,刚刚离吉时还有一段时间,这下是真快到了。老奴这不是担心误了时辰吗?所以刚刚没让你停太久。”
君宇川看着岑清语一脸憋屈,莫名奇妙地觉得心里一阵畅快:“好!走!”说完,又附在岑清语耳边,用仅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别担心,我得把你留下来,不折腾一番,怎么会死得痛快呢?”
岑清语一听这话,觉得自己终究是逃不过一死,自己这回死后穿越算是白白地重生了。
她的心情越发地低沉了,阴沉得能榨出雨水。
她接下来大半天木然得像个机器人一样,稀里糊涂地被送入了洞房,她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活一次,下一次可不要这么悲催地活到这杀人不眨眼、权力即一切的鬼地方了。
喜婆被太后交代着,说是要亲眼看着公主和玿王把合卺酒给喝下去。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那块盖头又被喜婆弄在岑清语头上了。岑清语在喜婆交代下端起交杯酒,也不知道此时君宇川会是一个什么表情。她懒得去想了,她已心如止水,身如死尸。
一瞬间,岑清语脑子里浮现了一些字:催情药。
我的天,这合卺酒里有催情药!这君宇川太不厚道了,简直想把她玩死!她丧失了知觉的感情顿时烧起一把愤怒的火焰,她猛地一把扯过盖头,径直把酒往君宇川脸上洒去,反正她都要死了,也不在乎这一下子的冒犯!
“君宇川!你是不是个君子!你竟敢在这合卺酒里放催情药!”岑清语说完,也觉得有点幸运,她那个毒素分析器也跟着她穿越过来了,而且成了她神识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