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灵均早就听说，闻道监开启青云试要挑选天时。

　　今日京师与往常不同，碧空万里看不见一朵云。

　　不过，只有气觉敏锐的京师大儒才知道，岂止头顶这片天空。

　　以京师为中心方圆五百里的天都如此，那些云，仿佛被无形之力隔绝在外进不来。

　　目极之处，一尘不染。

　　一道身影穿过不大的花圃，宋江游目光跳腾腾的：“灵均，今日要青云试了。”

　　“你怎么在这？”楚灵均诧异。

　　“我若捏碎青玉，就得答应某个狗官一个条件……所以，我也要去青云试。”

　　额，好像记得，这厮在见君阁用了文宝。

　　“我和你说说青云试吧，闻道监和大承朝共同主持青云试，每次开启的气运不同，分为天格、人格和地格三重气运。”

　　“天格、人格和地格？”楚灵均问道。

　　“不错，天格者最高，此三格不论中哪一格，都能登第青云。与境界无关。”

　　“楚兄能凝练儒门白道真卷，闻道监才为你开青云试。”

　　许宣继续说道：

　　“闻道间学正为朝廷栋梁之师，最低者，地格登第。”

　　“八大家之所以成为八大家，他们学派之中都有曾中青云试之人。

　　因此知道得人族气运护持重要，都会派人参加。”

　　楚灵均看了眼宋江游。

　　“别看我，我是个废物。”宋江游直接表明自己仅是去陪他考的。

　　“青云试虽为楚兄而开，可并不意味是楚兄的，需得天下服气。

　　“因此鉴定之人非大承皇帝，也非礼部，而是镇国玉玺。”

　　“镇国玉玺？”

　　楚灵均似是听说过，开启青云试需镇国玉玺，原来是这个意思。

　　“楚兄若作不出诗，无法中第，也不必灰心，先前几首文气诗早已证明楚兄才气。”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许宣和宋江游知道，楚灵均刚做完一首文气诗，间隔的时间太短了。

　　而作一首好诗。

　　需得花时间酝养自身才气，构思出别具一格的新意，才有可能作出得天道认可的文气诗。

　　“我要带笔墨纸砚吗？”

　　楚灵均记得古代赶考，是要带笔墨纸砚灯具的。

　　“不必。”

　　“走吧。”

　　府门外，早已准备好马车，楚灵均三人坐上其中一辆。

　　今日街巷上的学子比寻常多，小荷才露阁、见君楼、数青峰的学子都出来了。

　　虽然每五年有一次青云试，但是破例所开启的青云试，总归特殊一些。

　　听闻，闻道监主动向朝廷所提，足以说明很想要此人。

　　不过，未必就能如愿。

　　大承朝历史上，有闻道监看重之人未能登第，而让别人截取气运，大承十三州，多的是山谷之士、平世之人。

　　这些山谷之士，文气未必不如京城大儒。

　　虽然青云试玄妙，归根结底也如同科制考试，不可能如玄幻小说里的高武擂台。

　　青云试考场在宫中，需入武安门，再往里是禁地，许宣就不能再送了。

　　“廪生铺路？”

　　马车咕噜咕噜驶入恢弘的城门，楚灵均视野逐渐开阔，闻道监五百弟子夹道铺路。

　　所谓铺路是站在宫道两侧。

　　廪生身上带有一丝大承国运，聚在一起，马车经过，莫名神异。

　　在广场尽头，九阶高台之上，

　　一身绯红官袍，礼曹尚书朱谨手中托着一尊金布包裹之物，众学子猜测乃镇国玉玺。

　　楚灵均或许不知道。

　　朱谨乃是名满京师的大儒，洪祯八大家之中朱门学派的百夫长，此次奉大承朝廷之命主持青云试。

　　“奇哉！”

　　第一次参加青云试的学子抬头望去。

　　楚灵均在外面还不觉得，此时跟着昂头望去，天上犹如一个圆，就像一只蓝色眼睛注视着此处。

　　笔墨纸砚都准备好了。

　　在马车上听许宣说，青云试的规则：

　　青云试所作文宝不会读出来，以免其他人借文韵启发。

　　作完，是把写好的诗文拿上去给礼曹尚书，用镇国玉玺‘鉴定’，天格、人格、地格及无格，自见分晓。

　　“妖族！”

　　众学子中有人感受到妖族血气。

　　青白衣裳，玉冠将头发束起一丝不苟，不辩男女却异常俊美，他现身后礼曹尚书朱谨并不侧目，显然为默许之意。

　　妖族来不算什么。

　　大承人族与妖族混居，妖中有礼教之士——妖儒，其所作学问未必不如儒门大儒。

　　可是……

　　“和尚也来参加青云试？”

　　莫说在场的八大家学子，就连夹道的廪生，脸庞都有些微微动摇。

　　今日风头最盛莫过于他。

　　这个和尚，一身白色僧袍，左手持禅杖，身下骑着一头凶恶无比的狮子。

　　不过他们很快便想明白了，是来抢夺人族气运。

　　“人族招引来的气运，刚刚诞生之初为无有归属。”

　　“人族气运中有气运之力，气运之力又具有修正错误之力，能使冥冥中走向大道正途。”

　　“若气运足够，还能一个没落的王朝不知不觉中鼎盛，一个衰败的家族渐渐崛起。”

　　“看来妖族和佛门都能得到它。

　　本来楚灵均不知道人族气运之力有什么用，听周围见识广博之人说起才逐渐理解。

　　“阿弥陀佛，贫僧法号明心。”

　　礼曹尚书朱谨目光并未移动分毫，显然也是准许之意。

　　心里却有心念浮起，闻道监曾言此次青云试不作限制，当张礼安转告他时，他还亲自去找青云院院正李廷机。

　　院正只说，他们不过是来壮大我人族气运。

　　其意他至今未明。

　　“请镇国玉玺！”

　　“青云试”

　　“启！”

　　一道雄浑嘹亮的声音回荡。

　　礼部尚书朱谨手中托着的金色之物脱落，那哪里是什么金布，而是一一粒粒金色微末的沙子，如水逆流，在天上形成一朵金云。

　　碧空万里，唯这朵金云。

　　楚灵均极目望去，除了葛优躺的宋江游，许多儒生大才已开始，酝酿，磨墨，不乏洪祯八大家学子。

　　他也开始呼唤自己的小文妖。

　　“小文，笔墨侍奉。”

　　小竹妖得令爬上砚台，开始给主人老爷磨墨，手法娴熟，磨出的墨，细腻光亮。

　　虽然楚灵均还没想好写什么。

　　但也知道，青云试关乎争夺人族气运，若他落败，恐怕要连夜逃出人族地盘。

　　此次青云试不乏文思敏捷之人。

　　“考官大人，学生作好了。”

　　数息过去，林断兵站起身，他前几日去见君阁观想，其中有一副字帖，乃见君阁百年前青云登第大儒杨临所作，所获不少感悟。

　　楚灵均认出了林断兵，这个一脸麻木的儒生似是有几分文气傍身。

　　“奉卷！”

　　礼曹尚书朱谨低喝一声。

　　浑身如铜铸，螭虎之兽生龙活虎，腾跃而起，朝着那青云卷一屁股坐下，化作一尊四四方方的印玺。

　　“无格，出去吧。”

　　这一句，无疑是当头棒喝。

　　林断兵双目失去神采，只在这一句话之间，却无人出言嘲笑，反而是忐忑起来。

　　一阵清风吹过，林断兵的青云卷随风扬起，目力纵极，能见其上如涓涓细流般镌刻的文字，一首小词。

　　“北望苍茫，青火碧连天，万里边疆碎铁衣……”

　　洪祯八大家的儒门大才匆匆一瞥，感叹之余，低头，继续奋笔疾书自己的佳作。

　　“考官大人，我作完了！”

　　“奉卷！”

　　听闻声音主人，众儒门大才惊觉抬头。

　　束羊脂玉冠，腰环玉带，青白长袍，不是别人正是洪祯八大家，工曹尚书之子苏年。

　　苏年足登青锻长靴，行步平稳，登上九阶高台之上奉上自己的青云卷，镇国玉玺化螭虎之兽，身躯如婴儿大小，犹若有灵性在青云卷之上缓缓坐下，固化如一尊石像。

　　移开，不见半分字迹。

　　“无格，你可以出去了。”

　　苏年苦笑一声，也不留恋。

　　众儒门大才脸庞凝滞住，仿佛正在考试中，突然意识到本次题目的难度。

　　究竟需何等文气，才能牵引头顶那朵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