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极殿之中，竹香袅袅。

　　怀王小臂举起，手指夹压疏奏，娉娉婷婷坐着，翩翩如仙子，身侧是堆成小山般的奏本。

　　衣着尤其偏爱素色，一身素白宫裙。

　　“怀王殿下，有一事需先禀告。”魏观走进来说道。

　　“文丞请说。”

　　魏观偏头看向楚灵均。

　　楚灵均说道：“我在山海界之中，遇见狼妖和灵族，他们都为争夺这尊铜鹤笔而来。”

　　不可指名道姓说羽王，毕竟没有证据。

　　“你很疑惑，为何羽王敢如此？”怀王仿佛洞穿楚灵均的表情，并且把他心中所想毫无避讳说出来。

　　是啊，羽王安置王长史在京师……楚灵均抬起头。

　　“其实，在朝中也不是秘密。”

　　“你可知道，大承朝有五玺，天子玺、行玺、信玺、镇国玉玺、通灵玉玺。大承朝丢失了一枚通灵玉玺，玉玺丢失，便说明天子气数已尽。”

　　“而羽王同样是有资格继承大统之人。”

　　怀王声音悦耳。

　　楚灵均当然听说过。天子玺布诏敕，章皇序，肃法度；行玺册封赐劳；信玺召王臣，调戎伍；镇国玺祀山川，压国运；通灵玺达天听，奉天命。

　　玉玺丢了一枚，还是及其重要的通灵玉玺？

　　那么羽王必然知道了，才敢这样来争夺。

　　但怀王微微蹙眉，不打算轻易放过：“你还得狼妖和那灵族的长相，画出来。”

　　“这个……我只能抽象画一画。”

　　楚灵均一听，就觉得这個任务自己肯定完不成。

　　用画笔画，都画不好，用毛笔画，最后画出来肯定是没有辨识度的大号火柴人。

　　他是没有绘画天赋的人。

　　怀王微微蹙眉，不知二者长相，她也无能无力，只能仍由二者离开京师。

　　此时，楚灵均腰间的小竹妖掉下来，昂着头，眼巴巴望着楚灵均，竹叶小手在手心比划。

　　“給它一杆笔，一方纸。”

　　怀王表示对小竹妖报以期待。

　　小文竹伸出舌头舔了舔笔墨，画出狼妖的图像。楚灵均仿佛发现了打工竹的新用途：“对，就是他！”

　　怀王看了一眼：“黑齿国，青罡狼妖。”

　　小竹妖舔了舔笔头，又画出那帽兜灵族的男子，放下笔，回到楚灵均的腰间。

　　怀王声音清冷：“有劳文丞。”

　　魏观点了点头，拿出那尊铜鹤笔，笔杆如墨，笔头如银，手上泛起稀薄青芒，在纸上写下一个青色的字体，那是浩然正气凝聚的字体。

　　“伐！”

　　此时，京郊。

　　一枚不知转了几手的纳物戒，由牙行镖师护送离开京城，快马行至篁竹林之中。

　　不敢过于招摇，仅有一人一马。

　　仿佛到了约定的时辰。

　　那戴着斗笠的镖师翻身下马，来到河堤边，手摸了摸纳物戒，两具僵硬的‘尸体’凭空而现。

　　“接下来劳烦二位，转水路进入江州地界。此行，自会有人接应。”

　　狼妖活动僵硬筋骨：“此行未能将那尊铜鹤笔带回，就由我们将王府的水贡带回江州，令牌拿来。”

　　话刚说完，天色骤然重重叠叠。

　　“轰！”

　　两道青雷落下，犹如天诛！

　　一道毁灭性的青光犹如怒涛疾风，从头顶灌入，将二者淹没。

　　“不！”

　　狼妖不甘怒吼一声，身躯当场崩溃，化作飞灰。

　　顷刻间，天上云层舒展开来。

　　从宸极殿出来，楚灵均听见一声雷轰隆闷响。

　　光打雷不下雨啊。

　　不过，告诉怀王就算尽了本责，至于后续之事，无关了无关了。

　　不知许宣知不知道我进宫，坐等马车回府……

　　此时宸极殿之中。

　　“殿下，宫里也有一尊山海珍匣，可否让楚灵均打开？”兵曹尚书许二河神色凝重。

　　这尊山海珍匣供在守备最森严的甲子库。

　　主人是前太常寺二品大臣、太常李无期，太常寺主推演星象，以卜王朝气运，上达天听，可借用通灵玉玺。

　　这一尊通灵玉玺可能在他的山海界。

　　怀王摇了摇头：“不必。”

　　“怀王觉得，楚灵均的文气打不开？”许二河直视前方，目光落在那道清影身上。

　　“打开它，京师便乱了。”空旷的宸极殿之中，怀王低声道。

　　倘若打开，羽王定然派人入这山海界，她也没有多少把握能先找到，转念间，却又思忖起来。

　　“青云试那一丝人族气运，还在楚灵均身上？”

　　“自然。”

　　许二河眸光微动：“有这一丝人族气运在身，楚灵均许是可能，比他人先一步，找到此玺…”

　　玉玺乃人族之玺，两者之间可能有不明关联。

　　怀王螓首轻点，然似乎有自己的想法：“此事本王知道了，许大人暂且，先不必再提。”

　　“那狼妖和灵族虽然被斩杀，京师之中定然还有延绵不绝的丝线。本王要断羽王的信道。”

　　明处好办，可羽王用的是暗中信道。

　　告退之后，楚灵均心说怀王方才好似有话与我说，时机没成熟？不说便罢了，算起来三叔应当启程进京了，不知到了何处？

　　……

　　此刻，京师百里外的交州。

　　这里是京师外围的城邑，也是京师的护城，被百姓称为小京师，车水马龙，异常繁荣。

　　城内的运河上，一艘中型且吃水颇深的货船在河道之中穿行。

　　“我跟你说，他骗你的。”

　　三叔暗骂一句混崽子，朝夕共处，他岂会不知楚灵均故意在信中那般说，可拆信前不知，恰是让三婶看去。

　　三婶看完信，便要立即变卖家当，马不停蹄赶来京师。

　　三婶岂会不知有几分夸大，然只要有一分真，就足以让她牵肠挂肚。

　　“两个都是我拉扯大，终日在私塾，我的心思你又怎能体会。”

　　念及此处，又想起另一个孩子。虽然那道门女子以道心起誓，不会让楚凝吃苦头，可毕竟第一回离家。

　　大了，都大了。

　　不似小时候围着她转。

　　三婶难免感慨。

　　预感暴风雨即将要来，三叔急忙躲回船舱里。

　　三婶转过头，满腔委屈正要向老头哭诉，蓦然发现老头已不见踪影。

　　余光却瞧见，船舷下的水底之中，一道墨绿色身影骤然游过。

　　若游过去便算了。

　　可它却萦绕在船底周身，好象在跟着这艘船前行。

　　“老…老爷！”

　　三婶纵然知晓妖物，但不修行，女子家家害怕这些。

　　楚三叔撩开竹帘：“怎么了？”

　　“这船下…”

　　三婶眼下害怕极了，目光瞥去，碧绿的水底之下，那虚影仿佛沉下去，不见踪影。

　　“子不语怪力……”

　　楚三叔自觉这么说不妥，这世上是真有妖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