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入京师。

　　江阴县私塾卖了，惟留楚家宅子和一份不多的田产，余下皆换成银两或金锭。

　　芳草书院关门，有的学子愿跟楚明安入京，有的则返回桑梓。

　　同行有几個书生。

　　“夫子，墨箱少了三只。”

　　内人不会空口白牙，楚三叔方才听闻，连忙命门生清点船上货物，哪知真遭了飘风子。

　　在大承，盗贼常在巢穴中者，称为飘子，在虚市中假装商旅牙侩，他们或以小舟，出没如飞。

　　盗来的财物都专门有销赃的去路，销往黑市。

　　只是，竟游至舱底我竟未查觉……

　　若听夫人所述，这飘风子还是一只妖物。

　　这妖物，莫不是有藏匿气息的神通……楚三叔陷入思忖。

　　三婶回过神：“三只箱子？可是，我叫你们仔细留心那三只？”

　　上船之前，师娘好声交代了许多，话里话外都是那三只箱子。

　　那书生不言语，黯然的神色，已经把想说的写在脸上。

　　妇人持家能做主，到了外头却没了主张，三婶向丈夫求助：“老爷，怎么办？那些都是我要带去京师的。”

　　内人总是哭穷，三叔从不过问府上财政，变卖私塾的银两也放在墨箱。

　　抬起来沉甸甸的。

　　上船之时，怕压断木板，还是自己凝聚出浩然真意，才搬上船。

　　然而，楚三叔想了想：“靠岸，去水舶司！”

　　水舶司乃水上衙门。

　　大承朝制度，走水路需出示衙门公凭、货物需经过严格盘点、水路治安巡检，都由水舶司包办。

　　来到水舶司衙门，不见鸣冤鼓，大门虚掩，二个衙役武夫杵棍站门口。

　　“两位力士，交州水路中，有窃物的水妖。”

　　楚三叔神色严肃通报道。

　　“鄙人丢失了三只货箱。”

　　感受到一缕浩然气息，便知道楚明安是儒道夫子。

　　衙役当成衙门老爷来对待，笑着说道：

　　“夫子有所不知，这水路，江风极大，常有船掉东西，有商人自觉办理公凭麻烦，便将两趟船的货押到一趟船上……夫子的货箱，许是掉进水里了。”

　　奇哉！

　　水舶司镇守主事，也是儒道中人，竟没发现水路中有妖族。败家娘们说不准把家财放在墨箱中，又不敢告诉他。

　　楚三叔问道：“水舶司是哪位大人当差？”

　　“何大人不在府衙，担水舶司之责巡江去了。”那衙役如是客气应道。

　　三婶看向楚三叔：“老爷…”

　　楚三叔想了想，有几分坚持：“此箱之中有积蓄多年的赀财，有劳通报主事大人一声。”

　　不，那不是赀财，是自己站在三尺讲台上的心血。

　　“交州河河道深十尺，夫子那几只墨箱，唉，还是不要抱希望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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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师，闻道监。

　　论武场之中，两道绝美的浩然真意交锋，是两个廪生，不过其中一人的落了下风。

　　一剑击去，那尊浩然真意如同沙子一般，随风溃散。

　　范进说道：“同为浩然真意，亦有强弱，这两日观悟六正诗中之意，真意凝实了许多。”

　　回到府中。

　　楚灵均突然感觉体内生出了一股劲。

　　“我瘦身了？这几日总感觉身体凝实许多，来京师之后，愈发明显了。”

　　他能感觉到身躯虚浮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逐渐凝实，凭外貌能看出来一丝变化，好像变得……更俊俏了一点？

　　“府上有江阴的信捎来吗？”

　　丫鬟端上来河羹面，这是用羊肉切细去白葱二两，面小酌，下汤内，就是羊肉面。

　　楚灵均不免想起三婶。

　　“不见来信，也不见来京师，难道我的雕虫小诡计，被三婶识破了？”楚灵均心里嘀咕一句，大口吸溜着面条。

　　小厮通报有人登门。

　　面还没来得及吸溜几口，楚灵均到了府外，可以看见疲惫不堪的挽马轻轻跺脚，麻绳绑着结结实实的货物，随行有几个芳草书院学子。

　　一脸疲态的三婶从马车上下来。

　　“叔母，我三叔呢？”

　　“留在交州。”

　　三婶眼神掩饰不住疲倦：“你三叔和我变卖家什后，准备来京师，奈何箧笥太多，也是想着节省银两，所以租了一艘船行水路，行至交州之时掉了几只墨箱。你三叔正在交州寻觅，如今还没有消息。”

　　印象中，楚府是假大户，没有钱的。

　　“几只破箱子，丢了就丢了。”楚灵均道。

　　三婶心说侄儿不知柴米油盐贵，想了想轻叹：“你三叔这些年收的束脩，变卖私塾的银两，还有楚凝的嫁妆，倘如全部折算成银子，大抵…大抵有三万两。”

　　现在留行一种碗簪，起固定冠髻作用，以美玉为胚，镶金银装珠，是京师贵妇们梦寐以求之物，一家主母方才消遣得起。

　　三万两大抵能买一百支这样的碗簪。

　　楚灵均楞了一下，重新定位自己的出身。

　　三婶仿佛察觉楚灵均的眼神：“这点家底，如今你三叔也知道了。”

　　“为何水舶司不查？要三叔留在交州？”楚灵均心痛起来。

　　“那水舶司衙役说，是行船太急落入河中，可我分明看见，水底有一只古怪影子……你三叔说那是水飘子，可能是只妖族。”

　　什么妖族，敢在京师周围偷盗。

　　还偷到楚家头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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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到闻道监。

　　楚灵均说道：“我想去交州一趟，谁能带我启程？”

　　范进在楚阳写的诗中，得到许多感悟：“六正，我的儒道神通能带人，也愿意帮助六正去一趟，只是不知去交州，何为？”

　　楚阳觉得也不好隐瞒：“我家中在京师丢失了一些银两。”

　　众廪生听闻，要去京师边缘的交州寻找丢失赀财。

　　一些立命为行侠仗义的学子，也纷纷嚷嚷着跟着去，要帮楚学正的忙。

　　好家伙，遇到乐于助人的热心人士了。

　　“一日同风三万里！“

　　交州说起来也是京师地界。

　　周遭景物不断腾挪，一晃过去半个时辰，楚灵均便到了交州。

　　只不过，携带他赶路的范进脸色苍白，好象有些透支。

　　我身上没有可以补气血的文宝……楚灵均关切问：“范进，你没事吧？”

　　“六正，我……我没事，耗气过多，休息片刻便无事了。”范进摆了摆手。

　　都说范门学派修行箴言入道，即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择其善者而从之，见人之善就学，处世为人表现出虚心好学的精神。

　　其学子门生，在众学子之中最谦逊，楚灵均本来还心中存疑，眼下终于信了。

　　此处交州河边，举目望去，一支官兵蹲在岸堤上，目光朝江中探望，为首乃两個熟悉的身影，许宣和宋江游。

　　“宣宣，老宋？”

　　一阵赶路清风吹过，许宣和宋江游旋即感受到身后动静。

　　宋江游手中握着热乎的早食，显然是赶着时辰，早饭也没来得及用。

　　“你们怎会在这里？”楚灵均问道。

　　许宣压着声音道：“怀王要断羽王在京师的暗中信道，我爹为掩人耳目，托我来探查。搜寻繁琐，我想借江游文眼一用，便把他也带来了。你怎么也在这里？”

　　果然大家都把宋江游当成了……

　　宋江游笑着说道：“在京师无趣，灵均，他当然是来找我们的。”

　　楚灵均摇了摇头，也压低声音说道：“我家，在这条河中丢了三万两。”

　　如此巨大数目，令许宣为之一动，显然在他这等公子哥眼中，亦是一笔不小银两。

　　转而，看向宋江游，文眼能明查秋毫，纵然镇守主事说无妖，倘若有猫腻，肯定瞒不过文眼。

　　“江游，这条河有妖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