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秦鹿鸣从昭德寺回来后便再也没见过林亭壁,直到年关将近,秦鹿鸣去茶楼听戏曲时远远地隔着街道看到了一个跟林亭壁有几分相似的人,不过那人并没有坐轮椅,秦鹿鸣也没有在意,总归来说,遇上林亭壁对她并没有什么好处,不如不见。
更何况,她是商人,林亭壁乃是名门望族,医药世家的公子,实打实的出生书香门第,跟她这种人根本没有任何来往的理由。
跟在秦鹿鸣身后的宴春显然也是看见了那人,不过既然秦鹿鸣都没有任何反应,她也就没有提起的必要了。
秦鹿鸣并没有听戏曲的习惯,实乃是因为宋碧华这个从广陵过来的小毛孩喜欢。
宋碧华一直养在宋蔓青的膝下,而宋蔓青又是地地道道的广陵人,因而对戏曲情有独钟,时常带着宋碧华去听戏曲。久而久之,宋碧华也就养成了听戏的习惯。
尤其在听说了今日有牡丹亭出台,他求了宴春好久,宴春也不为所动,说是若他喜欢这曲子,找个家仆陪他去看了便是。
宋碧华将宴春无动于衷,最后才抱着试试的心态又去求了秦鹿鸣,好在秦鹿鸣近来无事,不消片刻,便用笔在账本上做了个记号,放下账本便拉着宋碧华出了门。
宴春见此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
她明明记得秦鹿鸣最不喜的就是昆曲。
秦鹿鸣不喜欢昆曲这事儿还真不赖她自己,秦鹿鸣自幼便是勤奋好学的那种女孩,年幼时便在诗词歌赋上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嗯……也算不上多惊人,总之在女孩一辈里确实比较出色。
因而她父亲便早早地给她请了夫子教导她四书五经之类的东西。自然而然忽略了一般女子所学的琴棋书画。
后来,秦鹿鸣长到十三岁时父母逝世,她也就没机会学习这些东西了,直到宋蔓青将她领回宋家,找了琴师教习她七弦琴时宋蔓青才发现这孩子竟然在音乐方面一窍不通,并且在女工方面所表现出来的无知跟她在生意场上的天赋形成了巨大反差。
“这曲子听着也还行吧,倒也没有大家说的那般好听。”秦鹿鸣不懂戏曲,可也知道在这种地方应当有所收敛,因而也只敢压低了声音悄悄地在宴春耳边嘀咕。
宴春笑了笑,并未说话。
作为一个广陵女子她对这些虽然算不上痴迷,但起码能够静下心来欣赏。
快散场的时候去,秦鹿鸣总算静下心来欣赏台上唱的这出牡丹亭,然而大抵是她与这昆曲并无缘分,因而在即将谢幕之时,台下竟有人跌跌撞撞地朝着台上过去。
台下围观之人窃窃私语,却没有人阻拦。
秦鹿鸣端起茶水,轻呷了一口,觉得此茶清香无比,散台以后定然得让宴春去戏班问问这究竟是什么茶水,她寻思着带些回去。
其实秦鹿鸣一早便看见了有人上台闹事,但她这个人怕麻烦,从来不会主动惹是生非,自找麻烦,因而台上那红着脸看样子像是喝多了的男子拉扯着台上的女子时,她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只当是一场闹剧罢了。
就连一向正义感十足的宋碧华此刻也只是坐在秦鹿鸣身边握了握拳,随后松开了。
“这是谁家的娘子,味道可真香。”
牡丹亭这戏本就是讲情情爱爱的东西,此刻正唱到柳梦梅因访梦来南安,寄居梅花观中。见台上哄乱,有人拉住了其中扮演杜丽娘丫鬟春香的女伶,推推嚷嚷,期间不含戏弄之意。
一时之间停了乐曲,竟无人上前阻止。
那扮演春香的女伶看了看身后台上的人,又看了看台下的看客,一个个皆是无动于衷,任由这醉酒大汉如此调弄自己,一时之间急的泪水已经出来了。
“公子请自重。”那女伶心生委屈,却也不敢做些什么,更何况她本就一柔弱女子,面对眼前这看起确有几分膘肉的男子,只得哆哆嗦嗦,朝后躲着。
秦鹿鸣将眼前的一切看在眼里,神色淡淡,并没有出手。
这就是懦弱,自己不强大起来在这世间有谁能够帮你?
所以,她才从当年那个无忧无路,过着锦衣玉食每天只需要在爹娘怀中撒娇的小姑娘成为了如今别人口中心狠手辣的秦老板。
“小娘子躲什么呢?我看你这姿色哪能做配角,依我看那杜丽娘还不及你美丽,不如就随小爷我一同回去。”
“公子请自重,我们这里是戏班,不是青楼。”那“柳梦梅”许是看不见了,虽然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样子,但还是将女伶拉在了自己的身后。
眼看着有人出来搅和,醉酒的男子心中不爽,抬起头便换了脸色,大声嚷嚷道:“做什么呢你,这戏班子谁开的我不知道吗,里面干不干净我一清二楚,再说了,你看看下面有谁插手了?但凡有头有脸的人都去杭元春居听戏曲了,谁会来这?”
杭元春居?
秦鹿鸣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宋碧华,那目光别提有多杀人了。宋碧华只知听戏,哪里想过什么杭元春居还是杭元夏居。都是听曲的地方,提什么身份地位。
眼看着那女伶已经哭起来,醉酒大汉的手已经朝着女伶伸了过去,秦鹿鸣看着那人贪婪的目光,一时恶从心生。
“砰。”一只茶碗准确无误地落在了醉酒大汉的手上,瞬间给他酒醒了不少。
台下突然飞出一只茶碗,惊了在场人不少,一个个都突然禁了声,总觉得有好戏要看了。
开玩笑,那闹事的人是谁?但凡是在这听过戏的人都知道这人乃是邺城的小霸王,班主何老板的外甥,因着那何老板并无儿女,因而对这个外甥一直都是能宠就宠,对于他在外面做的事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否则,为何出了这档子事情,那戏班主还不出来摆平?
“谁?谁敢管老子的事?”小霸王气急败坏,连连回头目光在人群当众搜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