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鹿鸣那日到底是没有见到陆知意,听说长河山君发了话,陆知意眼睛到了关键时期,此刻已经马虎不得,不能受到任何感染。
遂让陆夫人屏退了下人,只留了陆夫人和自己悉心照料陆知意,此后不仅秦鹿鸣好几日没有看到陆知意,就连陆父也没有看到。
然而就在秦鹿鸣焦急难耐,在家中等候了很长一段时间后,便接到了宫中皇帝口谕。
来传信的人是她的好友南靖王妃乔荷。
她说:“陛下急诏,让你速速入宫。”
秦鹿鸣看了眼乔荷身边陪同的几个宦官,点了点头,起身后便想问乔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皇帝要召见她一个普通百姓,更何况皇帝当初不是说了吗让她此后都不要入宫。
乔荷朝她递了个眼色,秦鹿鸣心中顿时明了,身边之人都是眼线,她不方便说。
秦鹿鸣给那陪同来的大宦官塞了银子:“公公,陛下可有说明是什么事情?”
那大宦官瞧了一眼四周偷偷接过了秦鹿鸣的赏钱,只说了一句:“姑娘不必担心,不是什么坏事。”
秦鹿鸣点了点头,但心中仍旧不大放心,又道:“既是如此,公公稍等片刻,我回屋中换身衣裳,马上便来。”
那宦官似乎有些犹豫,看了看天色,还未开口便听见乔荷帮衬道:“周公公,不会耽误的。”
既然南靖王妃都发话了,他也不好再多做推辞,再怎么说也是收了人家秦鹿鸣的钱财,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快去快回。”
秦鹿鸣点了点头,给宴春还有宋碧华使了个眼色,二人便随着她一同出去了。
“碧华,稍后宴春会随我入宫,你就不要去了。”秦鹿鸣神色凝重,步履匆匆。
“为什么?姐姐莫不是在担心我?”宋碧华不解问道。
秦鹿鸣停下脚步,回头一脸认真地看着他,神色十分沉重:“碧华,宫中波谲云诡,风云变幻,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这召见来的太突然了,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周怀兴是皇帝身边跟了很多年的宦官了,算是看着皇帝长大,看着他被立储君,成婚登基。
因而他对皇帝的事情算是极为了解,眼下看着秦鹿鸣神色略显紧张的样子,终究是有几分于心不忍,低声嘱咐了一句:“姑娘莫怕,待会儿陛下说什么姑娘应承了便是,陛下不会为难姑娘的。”
秦鹿鸣点了点头,朝着周怀兴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
皇帝什么的,她其实并不是害怕,她怕的只是未知的事情和宫中肮脏的手段,随心所欲地杀人罢了。
乔荷是从宫中出来的,自然是知道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来到她身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要她不要紧张。
秦鹿鸣点头,但心中仍旧跳得厉害。
“你说什么?秦鹿鸣被皇帝召进了宫中?”听到这话时林亭壁整个人都散发着一阵冷意。
是的,宋碧华的任务就是快速的通知林亭壁,请求帮助。
秦鹿鸣在邺城没什么朋友,这种时候她不会想到去找陆知意,陆家为官自然不敢得罪皇帝,乔荷又一同与她入了宫,她唯一能够依靠的便是林亭壁。
“是,他们刚出门我便从后门溜了出来,林哥哥,你说这要怎么办,他们会不会把姐姐怎么样?”宋碧华到底年轻,经历的事情较少,此刻正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倒是林亭壁眉头紧蹙,稍微冷静下来后便沉声问道:“传召的人是谁?可与林……我是说宜妃有关?”
他自然是担心林蓼蓝报复,毕竟那件事就是他从中作梗,没能使林蓼蓝得逞,可林蓼蓝不知道背后出主意的人是他,如今又正是盛宠,虽然头上还压着皇后跟贵妃,但这些年来贵妃不管事,皇后身子越发萎靡,反而是最晚入宫的宜妃在宫中如日中天。
不过到底是没了娘家的支持,林亭壁知道宜妃不可能再生位份了,即便再承宠也只能是个妃子罢了。
“未曾听到那公公提到宜妃的名字,只说了是陛下召唤,走的匆忙,很是着急。”宋碧华一五一十的将适才在秦宅发生的事情告诉林亭壁。
林亭壁心乱如麻,一直在强行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正在焦躁不安地时刻,一旁的林别来开口说道:“兄长不必过于担心,既然是陛下召见,想必应该跟林蓼蓝没有关系,我倒是听说近来皇后大病,兴许跟这件事有关。事后派咱们的人探探口风,晚间我们再去宫中走一趟。”
眼下时刻还是林别来沉得住气,一语中的提出了解决办法。
片刻之后林亭壁才长叹了一口气,只说了一句“也好”,但林别来知道他此刻定然是如坐针毡,否则眉头也不会一直紧锁着。
周怀兴一路带着秦鹿鸣绕过了御花园,这一次有谕旨在手,根本无人阻拦秦鹿鸣,当然更大的原因还是因为秦鹿鸣身边跟了一个太监总管和南靖王妃乔荷。
周华兴七晕八绕地终于将秦鹿鸣待到了目的地,皇后的寝宫洛华宫。
周怀兴停下脚步,朝着身前的台阶看了一眼,随后低头朝着秦鹿鸣说道:“秦姑娘,这是皇后娘娘的寝宫,进去吧,老奴就在这里候着了,您和南靖王妃一同去吧。”
秦鹿鸣不解,为何宫中人说话总是弯弯绕绕,就不能直截了当地说出要自己来做什么吗?不是说是皇帝召见她吗?为何此时会来到皇后的寝宫?
带着一肚子的疑问,秦鹿鸣向周怀兴道了谢,随后跟在了乔荷的身后踏进了洛华宫。
二人刚踏入宫中,身前便有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出现,挡住了她们的去路,秦鹿鸣还没来得及抬头,耳边便传来乔荷的声音:“陛下。”
随后她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乔荷一把拉住,跪了下去。
不得不说,是真的有些疼。
秦鹿鸣不敢抬头,但仍旧感觉得到眼前这个人带来的巨大压力感。
皇帝双手背在伸手,眼神犀利,目光一直停在秦鹿鸣的身上,始终不曾移动分毫。乔荷有些担心秦鹿鸣的状况,偷偷抬头看了一眼皇帝,轻声唤了一声:“陛下。”
这一声轻唤,总算将皇帝拉回了现实,他微微眨眼,随后略显尴尬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说了一句起来吧。
“进去吧,皇后在等你。”他看着秦鹿鸣,声音略有几分苍老与无力。
秦鹿鸣身子一怔,微微抬头才发现皇帝的眼眶通红,看起来十分疲乏,她一直站着未动,像是想确认什么,皇帝揉了揉脑袋,说道:“秦姑娘,朕说的是你。秦姑娘,不知你是否听说了,你长得与朕和皇后的女儿很像。皇后近来身子孱弱,朕担心……”
说道这里,皇帝的声音略微颤抖,竟带着些许哭腔,但秦鹿鸣不敢打断,只能听他继续说道:“总之,你进去陪陪皇后吧。”
秦鹿鸣点了点头,她算是明白了些事情了,大抵是皇后思女成疾,而她又恰好不好跟那死去的公主长得相似,皇帝这才传唤了她。
秦鹿鸣朝着他行了一礼,随后便带着宴春进了内殿。
“乔荷。”正当乔荷要跟着进去时皇帝却突然叫住了乔荷,乔荷微微一怔,回头,眼神迷茫。
“这些日子烦你多费心了。朕知道你和秦鹿鸣交好,这几日你便陪着她进宫陪陪皇后吧。”
乔荷点了点头,这些日子她已经在宫中陪伴多日,很多事情她是清楚的。
就连皇帝鬓边的白发她也是看在眼里的,她从不相信所谓帝后情深这种话,毕竟若是皇帝真的爱皇后那宜妃林蓼蓝又算什么。
只是那近些日子日渐增多的白发她又有了些许迷茫。
皇后的宫中光线并不是很好,明明是白日,可周围几乎透不进什么光芒。秦鹿鸣暗自皱眉,不禁腹诽:这种环境不生病才怪呢。
不过她还没进去之前,皇后身边的大姑姑便将她拦了下来,秦鹿鸣不解,抬头略有冷意地看着她。
谁知那大姑姑只是十分抱歉地道了一声:“秦姑娘既然已经来了,还请随我来换身衣裳吧。”
秦鹿鸣本想拒绝,可却被身后赶上来的乔荷拉住了,随后默不作声地带着她进去了。
半晌之后秦鹿鸣才从偏殿出来。
宴春只是个身份低微的奴仆,被洛华宫的宫女拦在了外面,并没有亲自服侍秦鹿鸣换衣。
等秦鹿鸣从里面出来后,宴春才眨了眨眼,心中一怔。
秦鹿鸣本不是天生就很冷的人,只是平日里一脸严肃,身上贴着“生人勿进”的标签,这才给别人一种冷艳的感受。其实她年幼时期也是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只是无奈家中变故,后来才成了这样的秦鹿鸣。
她褪下了那一身青灰色的素纱衣物,换上了一身银朱色的衣裳,上面还绣着同色的海棠花。头发也不似平时那般随意的绾成发髻,鬓发也一并梳了上去,一扫平日里的阴沉冷郁。
细长的眉毛此刻也被扫平,唇色朱红,看起来倒是十分宜人美丽,明艳动人。
人面桃花相映红,宴春觉得这才是她家姑娘应有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灵动。
只是,为什么要打扮成这样?
宴春疑惑,但不敢问出声。
“秦姑娘随我来吧。”皇后身边的大姑姑回头看了一眼她便带着秦鹿鸣和乔荷二人入了洛华宫内殿。
又是刚才那十分昏沉的内殿,薄纱轻幔一一挂在大殿之中,遮挡了秦鹿鸣的视线。
她看不清皇后的脸,但依稀能够看见一个曼妙的身影映在帷幔上,此刻正捧着胸口咳嗽着。
“阿梅,来了吗?”像是看见了帷幔外面的身影,皇后眯了眯眼,靠在身边的婢女身上,气若游丝问道。
“来了,娘娘。”大姑姑应了一声,示意秦鹿鸣进去。
秦鹿鸣有几分犹豫,虽然她心中多少猜到了他们要做什么,但到底是有几分不情愿的,奈何自己压不住权贵。
心中虽有不满,但她还是掀开了帷幔近身前去。
她和皇后也不过两月未见,但此刻相见皇后的精神样貌却跟两个月以前大不相同。
那时候的她温婉端庄,一身紫棠色的华服穿着贵气得很,远远看着就很舒服。而今不过两月罢了,皇后竟然骨瘦如柴,眼窝深深地凹陷进去,长发垂在肩上,秦鹿鸣竟看见诸多白发。
她心中一惊。
皇后竟病的如此厉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