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秦鹿鸣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午时了。
彼时秦鹿鸣的烧已经退掉。她穿好衣物，叫了一声自己的随从，问道：“林亭壁呢？”
“回公子的话，林公子已经走了。不过，他给公子留了字条。”
秦鹿鸣蹙眉，摸不清林亭壁究竟在想什么，伸手从车夫的手中接过了字条。
“昨日乃是在下替秦筝兄把脉诊断，拿走秦筝兄的玉珠作为诊金，不算过分吧？”
玉珠，诊金？
秦鹿鸣此刻已经觉得清爽了不少，整个人都多了一丝精气神，让人看着也是意气风发。
她伸手从腰间摸了摸自己的钱袋，发现里面果真少了一个玉珠。
算了，林亭壁也穷，又是个残废，定然会让身边的人费力伺候，一个玉珠对于她来说算不上什么，可对于林亭壁这个穷鬼来说简直是赚大发了。
“收拾一下去抚涧茶庄吧。”
抚涧茶庄乃是沈云岫帮秦鹿鸣在桐邱找的安身之处。
茶庄主人是当年沈云岫到桐邱做生意时结交的一位朋友，那日在收到了秦鹿鸣传来的信件时他便已经飞鸽传书联系了抚涧茶庄。
这抚涧茶庄的庄主是一位年轻女子，但相较于秦鹿鸣的“大名远扬”，这位庄主可算是低调得多了。
她从不在外人面前楼面，因而也没有人见过她的真容，只听闻世人们叫她一声元二姑娘。
秦鹿鸣到抚涧茶庄的时候，茶庄之中看起来十分清闲，那接见她的伙计看她衣帽不凡的模样，便上前询问，秦鹿鸣这才将袖中的信件取出拿给了这伙计。
不消片刻，那伙计便微微一惊，连连将书信还给了秦鹿鸣，随后一脸恭敬的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将秦鹿鸣请了进去。
“原来是邺城来的秦老板，失敬失敬。早些时候元二姑娘便已经吩咐我们为秦老板准备了别居，秦老板随我来。”
伙计没有怀疑秦鹿鸣的身份，虽然一开始元二姑娘是告诉他过些日子会从邺城过来一位秦姑娘，届时好生伺候着便是。
但他也不是不知道，秦鹿鸣上面有个兄长名叫秦筝，这秦家刚发展起来的时候都是秦筝在打理着。直到前些年秦筝才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秦家的产业多数也交由了秦鹿鸣接管。
他不曾怀疑，这天下恐怕也没几个人能够一眼就看出是秦鹿鸣在假扮秦筝吧。毕竟，不是谁都像林亭壁一般闲来无事可做。
晚间的时候，秦鹿鸣可算是见到了这位抚涧茶庄的庄主元二姑娘。
这元二姑娘也算是美人一个。
虽然看起来要比没有在鞋中塞点东西垫高的秦鹿鸣高出一截，但人家气质却要比秦鹿鸣看起来没有攻击性一些。
毕竟，元二姑娘天性凉薄这件事在桐邱城也不算什么怪事了。
“多谢元二姑娘能够为我们安排住处。”
秦鹿鸣拱了拱手，朝着元二姑娘微微颔首，算是以示感激之意。
元二姑娘并未在意，只单单疑惑：“我听沈云岫说来的是一位秦姑娘，你是？”
秦鹿鸣道：“那是舍妹，此次来桐邱本也是她过来，奈何她在邺城有要事相缠，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
元二姑娘不曾有疑，微微点头，秦鹿鸣的事情她多少有些听过，虽然并未过多关注，但她在沈云岫的书信中即便是不想知道也难。
秦鹿鸣是个很有手腕的女子，事务繁忙，此次没能亲自来桐邱也不算什么稀罕事。
“不知公子怎么称呼？”她素来不过问世事，家中父母将这个抚涧茶庄交给她到如今还没有垮掉也算是一大奇迹。
“在下秦筝。”
“元娥。”
秦鹿鸣怔愣。元娥，元二……
她似乎有些明白了这元二姑娘的称呼是从何而来的了。
“秦公子来此，便把抚涧茶庄当做自己家一样吧。我这个人素来不怎么管理这茶庄，常常不在这里，公子不必拘束。”
秦鹿鸣点头，她来此的目的并不是什么抚涧茶庄，而是为了寻长河山君，此处也只能当做暂时的一个栖身之罢了。
元娥邀请了她一同共进晚宴，这日夜间聊天秦鹿鸣也算是将元娥的底细打探清楚了。
元娥乃是家中唯一的女儿，但因她上头还有一个哥哥，因而大家便十分亲切地唤她元二姑娘。
她倒是不在意，不过也确实一点都不亲切。
常年来表情都是淡淡的。
不像秦鹿鸣那张张狂，气焰嚣张。也不似乔荷一般的温柔娴静，知书达理。更不似陆知意那种天真，不谙世事。
元娥是那种很淡很淡的人。看起来像是对什么东西都提不起来兴趣一般。对人虽然谈不上温柔，也谈不上冷冰，但就是淡淡的。
看起来没有丝毫的欲望，就连那些觊觎她美色的男子都很少找人给元娥递帖子，他们觉得元娥这人像是天性凉薄，捉摸不透，根本不好驾驭。
这种姑娘就像是镜中花水中月，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对于外界的看法，至少在相处了几个时辰后她在性格上难得的跟传言意见相同。
抚涧茶庄乃是元娥的父母送给她的。当初就是看元娥喜欢品茗这才盘下了这家茶庄的，
谁知元娥在知道了这件事以后沉默了好久，只对她母亲说了一句：“谁让你们这样做的？”
至此，好好的一个抚涧茶庄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但好在元家并不缺钱，只是想让元娥找些事干，毕竟这元娥打小便不喜说话不爱笑。
他们总觉着这姑娘怕是出了些毛病。
第二日，秦鹿鸣闲来无事便想着去找林亭壁。
毕竟他二人的目的不谋而合，但此刻她并没有任何关于长河山君的下落，她只知道此人眼下正在桐邱城中，具体在哪里却是什么也不知道。
秦鹿鸣问了车夫，他只说了林亭壁留了字条便离开了小河间，但究竟去了哪里却是无从得知。
思虑片刻，秦鹿鸣决定回小河间看看，兴许那店小二知道林亭壁究竟去了哪里。
小河间的店小二对秦鹿鸣的印象深刻，毕竟，秦鹿鸣那种一个眼神就可以让人冰冻三尺的体验他还没在第二个人身上领略过。
“您说那位公子啊，他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在我们小河间住一段日子。我记得他好像是澹台家的远方亲戚，您可以去澹台家问问。”
澹台家？
怎么又跟澹台家扯上关系了？
秦鹿鸣微惊，对于林亭壁也是越来越捉摸不透了。
见她陷入思虑中，店小二又说道：“不过公子，可别说我没提醒您，那澹台家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去的，他们家可是四大家族之一。还是当今太后的娘家，门槛可高着呢。”
当今太后？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她依稀记得当时宴春确实有告诉过她这件事，眼下看来，既然林亭壁跟澹台家是远亲，澹台家的背后又有太后在撑着。想必当时林蓼蓝那件事便是林亭壁找太后帮忙也说不定。
不过，秦鹿鸣却压根忘了林家这些年已经逐渐不与皇家联系了，又谈什么找太后帮忙，更何况那太后已经吃斋念佛多年，根本不问后庭之中的事情了。
但是，她对澹台家是做什么的，背后都有什么人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她此刻只想赶紧找到林亭壁，设法从他口中套出一些关于长河山君的事情。
“澹台家……”秦鹿鸣喃喃自语，丝毫没有察觉身后有人在朝着自己靠近。
“秦筝兄也想要去澹台家？”林亭壁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秦鹿鸣微微一怔，回头果然看见身后那个笑得一脸灿烂的人。
“不是。”她老实交代，随后朝着身后悄声迈开一步。倒不是担心林亭壁对她怎么样，而是她实在忍不住去回想林亭壁被自己踢翻在地的狼狈模样。
还真是……爽极了。
但眼下显然不能这么做。
林亭壁像是没瞧见她偷偷往后退了一步，兀自低眉，随后轻笑一声，语气当中带着一丝意味不明：“是吗？我还以为秦筝兄得知澹台家的公子生辰在即，也要去讨一杯酒来吃吃。”
澹台家的公子生辰？
哦，对了，她想起了，林亭壁说的应该是那个澹台家的独苗澹台月吧。
“不是，你怎么又回来了？”
她将问题又抛给他，只等他回答。
林亭壁挑眉，朝着小河间的后院望去，片刻之后看见景明从里面出来手上还带着一串铃铛这才回话说道：“东西丢了，回来取取。”
秦鹿鸣：“……”
她虽然面无表情但心中却有些不淡定了：“这东西看着有几分眼熟。”
林亭壁笑，还十分不要脸地将那铃铛举起来晃了晃：“这可是上元节那天碧华当着秦筝兄的面送给我的。”
秦鹿鸣默然，她觉得她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秦筝兄呢？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我是来找你的。”
这回轮到林亭壁沉默了，半晌之后他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这才接话说道：“我没听错吧，秦筝兄不是素来看不惯我这幅德行吗，怎么今日倒是想起回头来找我？”
秦鹿鸣看着他一副刻意夸张地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心中呵呵一笑，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自己没有说过刚才那样的话。
见她不出声，林亭壁又担心自己将她惹怒了，趁着秦鹿鸣还没有开口便又说话了：“那……不知秦筝兄找我究竟要做些什么？”
秦鹿鸣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尽量表现出一脸真诚。
“倒也没什么，闲来无事可做，这桐邱城我还是第一次来，心想着林公子在此，索性与林公子结伴罢了。”
林亭壁挑眉，对于秦鹿鸣的目的已经猜到。
“那倒巧了，我也寻思着还要在桐邱待上一段时间，能够与秦筝兄同路，不胜荣幸。”
景明默然，他怎么觉得这两个人像瞎子一样，看不见对方眼里的表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