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秦鹿鸣的这场梦很长很长,梦中一直在呓语着。
一会儿在叫着阿娘,一会儿在叫着阿爹,一会儿又是在叫着黛罗。
宴春知道她是梦魇了,也不敢叫醒她,只能坐在床前给她擦汗。
直到一声惊叫以后,秦鹿鸣才醒了过来。
看着身边坐着的宴春,秦鹿鸣泪流满面,说道:“宴春,我知道南靖王那双眼睛了。”
宴春沉默,但目光却从未离开过秦鹿鸣。
她虽然跟在秦鹿鸣身边已经十年了,但对秦鹿鸣的了解也仅仅局限于这十年的事情。关于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一概不知。
“宴春,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你上来。”秦鹿鸣往里见面钻了钻,给宴春腾了一个位置,这个夜很长,她的故事也很长。
“所以,她不是广陵人,而是锦城人。”林亭壁的眉头自从看打开手中的那一沓信纸时便再也没有舒展开过。
难怪,难怪秦鹿鸣身上没有丝毫广陵女子的温婉,不喜欢昆曲,吃的食物都是辛辣之物,脾气沉稳之中带着一丝泼辣。
她原来……来自锦城。
只是……
林亭壁皱了皱眉头,闭了闭眼。
他曾经去过一次锦城,也是在十年前。那时候的他双脚健全,却没有见过秦鹿鸣。
林亭壁伸了伸手,将那一沓纸给了景明,嘱咐道:“烧了吧。这件事你不知道。”
景明接过那沓纸,点了点头。
林亭壁睁眼,又将怀中的铃铛取了出来,微微出神,良久才说了一句:“真是可怜。”
除了那日在南靖王府见过了南靖王以后,秦鹿鸣便再也没有去过南靖王府了。此后关于南靖王府的事情便一直交给了宴春和碧华打理。秦鹿鸣更多的时间则是拿去陪陆知意了。
一直到三月末,南靖王大婚的日子临近,整个南靖王府变得忙碌起来,秦鹿鸣才有机会在街边隔着好远的距离匆匆瞥了他一眼。
南靖王的婚事定在了四月初七,从苍梧到邺城其间有将近一千五百公里的路程,即便是不吃不喝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也需要三天三夜,更何况是送亲的队伍。
因而,四月初一这天,乔荷便已经坐上了花轿从苍梧赶了过来。
离开的头一个晚上,乔荷和她的祖父彻夜长谈。
乔家虽然人丁兴旺,但无奈都为女儿家。乔荷的母亲早些年在生乔荷的时候便难产致死。并未给她留下什么弟弟妹妹作陪。
好在她父亲后来又续弦,继夫人待她也是一等一的好,甚至当初为了照顾她并未要孩子,一直等到乔荷十岁了征求了乔荷的同意,继夫人才和乔荷的父亲生下了乔荷的弟弟乔免。
不过,好事难磨,乔荷十一岁这年她的父亲也意外丧生了。好在乔荷的继母和乔荷的爷爷乔之衡将乔荷抚养长大了。
当然,除了乔荷这一个女儿外,乔家的二房三房下面还有三个女儿以及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男娃。
算起来乔荷是乔家小辈当众年纪最长的那一个。
乔之衡今年已经是七十九岁的高龄了,但仍然精神抖擞,尤其是在离开了朝堂之后,再不必为国家大事操心。
“荷儿,去了邺城南靖王府可不比在乔家了,一切要以夫家为重,南靖王常年征战在外,陛下又对他防范有加,今后的路,难。”乔之衡躺在藤椅上,摇了摇头,感慨说道。
对于乔之衡说的这些话乔荷明白,如同秦鹿鸣从小学习经商一样,乔荷自幼便开始学习琴棋书画,以及中馈之术。若非她是要嫁出去的,只怕乔家的事情都是落在她的手上打理的。
“你明白便好,只是荷儿,此番离开苍梧,你我祖孙二人便是今生再难相见咯。”乔之衡长叹一口气,话音当中尽是不舍。
乔荷心中难过,但却也知道乔之衡说的是事实,半晌才伏在乔之衡的膝边唤了一声祖父。
四月初一,天还微微蒙亮,乔荷便已经在喜娘的搀扶下出了乔家的大门。离开的时候乔之衡并没有出门相送,而是躲在自己的书房里偷偷落泪。
乔荷,未来的路只有你自己能走了,珍重。
一路上的颠簸被没有消除乔荷心中的紧张。直到四月初六这天,乔荷已经到了距离邺城不过二十里的驿站歇息,她心中的这点不安才慢慢放下来。
只是,原本应是一段世人称赞的良缘却悄悄发生着某些变化。
“南靖王府那边递了帖子,后日你们便随我一起去吧。”林老夫人这些年一直在吃斋念佛,已经很少再参与到邺城中的人员走动,不过南靖王府这边既然递了帖子她有哪里有什么不去的理由呢。
“不去。”林亭壁放下了手中的茶水,唤了景明将自己推了出去,只留下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
林老夫人看了一眼林亭壁离去的身影,轻皱眉头,又看了一眼身边的澹台婧和林别来:“他不去便算了,你们两母子总得跟我一起去了吧。”
林别来讪笑:“祖母,大哥都不去了,我也就没必要再去了吧。”
“逆子,做什么呢?人家南靖王的婚宴你也敢不去?”说起来林老夫人便举起身边的拐杖朝着林别来身上砸去。
林别来惊呼,连连起身躲在澹台婧的身后告饶:“祖母饶命,去去去,孙儿一定去。”
南靖王府到了四月初六这天终于将一切事情准备好,就等着第二日婚宴了,可惜的是,这日夜间大凛朝的皇帝陛下一封诏书将他匆匆召至了宫中。
陛下身边的宦官来传信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太妃面对此情此景心中有些焦急,此前陛下也曾如此匆忙地派人来召他进宫,今日……
禹太妃吸了一口气,只希望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此后便觉也睡不下,坐在大厅里看着已经贴好的喜字出神。
直达两个时辰后南靖王回到屋中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十分担忧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边关传来消息,渝国大肆入侵,已经破了西直门。陛下命我带兵出征。”南靖王皱着眉头看了眼自己的母亲。
禹太妃心中一凉,她就知道一定是这种事情,前些年也是这样,如今又是这样。她知道自己的儿子为国为民,心无怨恨。只是……为什么偏偏是这种时候?
禹太妃脚下一虚,差点摔倒,直到自己的儿子接住了自己,这才缓缓回神。
“什么时候走?”
“明日卯时。”
“什么!明日可是你的大喜之日!”禹太妃惊呼,“陛下为何如此不通情达理?”
“十万火急,母亲,我必须走。”南靖王看了眼禹太妃,目光坚定。
禹太妃心中难受,却也无可奈何。她知道这是自己儿子的使命,只是……当年她的夫君禹王也是这样匆忙离去,此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知道了,你去歇息吧。”
禹太妃闭了闭眼,终是认命。
这实在太可笑了。
他的儿子要去拯救大凛朝这个大家,可代价便是离开他自己的家,还是在他大婚那日。
“母亲,此事匆忙,代我向乔荷说一声对不起。我在新房的妆奁匣子最里面一层给乔荷留了东西,本来是想时机成熟了给她。眼下还得麻烦母亲帮忙代而劳之了。”
四月初七,林亭壁刚起床便听见林别来匆匆忙忙进了自己的屋子,还未等他开口呵斥,便听见林别来匆匆忙忙的叫道:“大哥,不好了,南靖王要出征了。”
出征?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林亭壁理了理腰封,漫不经心地说道:“什么时候?”
“今日,眼下已经在城门口集结了。”
今日?林亭壁微愕,目光一滞,南靖王带兵出征这事他从十几年前便一直听到现在,每几年便会传来一声南靖王带兵出征,南靖王凯旋归来诸如此类的话,因而南靖王出征这件事对于他来说,对于邺城百姓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只是,让林亭吃惊的是,这次出征竟然是在他大婚的这日。
思忖片刻,林亭壁这才冷声说道:“去城墙,送送他吧。”
高楼之上,林亭壁望着眼前的铁蹄,心中一片感慨,随后便听到震耳发聩的声音响起。
“犯我大凛者,其远必诛!”
林亭壁看了看那队伍前列一身暗红色盔甲的男子,眉目沉沉。
大概是出于武将的习惯,对于城墙上的这道目光,南靖王有所察觉,在出征的号角响起的那一刻终于回了回头,和身后城墙上的林亭壁对视了一眼。
随后南靖王朝着林亭壁点了点头,便带着浩浩汤汤的队伍出发了。
其实,林亭壁和南靖王是认识的。
毕竟这邺城也就这么点大,虽然林家不是什么权贵之家,可其凭着对大凛朝建国有功这一条也便和皇家搭上了关系。尤其是像林亭壁年少时期被称为天纵之才时,那在当时的邺城可是响当当的人物,多少官家子嗣想要招揽的对象。
南靖王比林亭壁年长四岁,今年刚好而立。
年少时期他见林亭壁根底不错,还教过林亭壁一些功夫,只是可惜的是,后来他带兵出征便少有回来,加上后来林亭壁的腿废了,因而两个人也就越来越生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