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鹿鸣微微一愣，火光下她看清楚了，林亭壁的眼神没有骗她。
“你……”
“秦鹿鸣，我知道你对我有偏见，可澹台家的丑事实在太多，我这么做也不只是为了你。这样吧，我用一个秘密跟你交换了今夜的秘密。明日以后你再决定要不要忘记。”
秦鹿鸣低头，她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林亭壁的说法。
“十年前，你才十三岁，冬至的那场大火可不止烧到了你们秦家，我的父亲也在那场大火中丧生。”
秦鹿鸣惊讶，久久没有回过神来，随后反应过来才说道：“不可能，我妹妹生辰那天你们家根本没来，若是来了我一定会有印象！”
林亭壁哂笑，抬头看了看天空。他的睫毛有些浓密，跟浅淡的眉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秦鹿鸣从未再林亭壁的眼中看到过那样的神情，忧伤，阴暗，还有一丝无法言喻的愧疚。
“当然，我父亲头一天便将礼物送到了，不过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事情，冬至那天早早地便带着我从驿馆离开了，踏上了回邺城的路。可谁料到半夜我们便遭遇了袭击，我父亲滚落山崖尸骨无存，我后来找了很多人去追踪，都没能找到我父亲的尸骨。你们蜀地的山高而险，下面的村民说那下面常常有野兽出没，只怕我父亲的尸骨早已入了动物的腹中。而我的腿也是在那场意外中受了伤，直到一年前才恢复如初。父亲临终前曾告诉我他看见了澹台家在追杀什么，被瞧见了……想来我们林家也是因为这件事才遭到灭口的，只是可惜的是这些年来我一直没能查到澹台家的秘密。”
“你……”秦鹿鸣不知道说些什么，她知道林亭壁心中的那种感受，虽然林亭壁的遭遇并没有自己这么悲惨，可说到底他们都是十年前那件事的受害者，而作为施害者的澹台家此刻还屹立不倒，甚至有了逐渐壮大的趋势。
更可悲的是他们竟然连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清楚。
“林亭壁，谢谢你，这些日子以来亏得有你，若是没你在着，只怕我早就成了刀下亡魂了，我之前说了，我不想欠别人的，你说吧我要怎么谢你，如今想来你根本就不缺什么钱财。”
林亭壁讪笑，随后回头一脸认真地看着秦鹿鸣：“秦老板，我不做亏本的买卖，事到如今你觉得你还能还清吗？”
“你！”秦鹿鸣恼羞成怒，不过她很快冷静下来，林亭壁说得没错，无论是救命的药丸，还是长河山君……不！长河山君那件事她本就是被蒙了，林亭壁这腿根本不需要长河山君的医治。不过……还有后来下山遇见的事，今晚的死命相救，好像确实还不清了，秦鹿鸣闭了闭眼，随后空灵的声音响起，她回头看着林亭壁，“那你想怎么样？”
林亭壁忍俊不禁，一脸的春风拂面：“素来英雄救美都是以身相遇，秦老板不如也效仿效仿？”
“做梦！”秦鹿鸣怒不可遏，只觉得林亭壁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样子，开始调侃她，亏她还以为林亭壁有了什么改变。
谁知林亭壁这时候突然收回了一脸嬉笑，伸手将她的手抓住，平心静气，十分认真地看着她轻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秦鹿鸣。”
她微微怔愣，不知道林亭壁接下来要做什么。
“你以为我在戏弄你？可你也不问问外面本公子什么时候调戏过女子了？”
秦鹿鸣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一副这样的神情，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随后林亭壁便做了一个令她意想不到的动作，他抓着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胸口上。
他说：“秦鹿鸣，你摸摸它。”
她有些抵触，但仍旧反抗不过一个男子的臂力，两人暗中较量了一番，秦鹿鸣只好作罢，林亭壁的心跳得很厉害，怦怦直响。
“你再摸摸你的心。”林亭壁又伸手将她的手强行压在了她自己的胸口上，半晌之后放开她的手，轻嘲一声：“感受到了吗？他们的差别。”
差别？秦鹿鸣不解。
林亭壁苦笑，眼中流露出一股落寞。
“你没有发现吗？我的心跳得很快，可你的不一样，你知道为什么吗？”
秦鹿鸣吞咽了口水，她想说他是不是病了，但看见他的眼神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因为你的心在告诉你你不喜欢我。”
凉风轻拂，秦鹿鸣只觉得自己的脑子轰的一声此后便什么也听不到了。
不……不喜欢？什么意思？是在说他喜欢自己的意思吗？
可她好像从来没有发现过林亭壁哪里喜欢自己了。
秦鹿鸣的心跳得有些不正常，倒不是因为林亭壁那套说辞，完全是因为秦鹿鸣二十几岁以来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喜欢二字。
外面那些人要么就是带着下流的眼神看她，要么就是觉得她嚣张，不可一世。谈谈生意还行，若是说媒的话，那还是算了吧。
“你说你喜欢我？”秦鹿鸣的脑袋嗡嗡作响，不由自主地便开了口问道。
林亭壁瞥了她一眼，泰然自若地看着她：“看不出来吗？”
秦鹿鸣：“……”
哪里看得出来了？
林亭壁知道秦鹿鸣不相信自己，他不想给秦鹿鸣太多压迫感，站起身来看着已经烧得正旺的火堆。
眼睛里似乎有星子闪烁。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出发吧，直接回邺城。”
秦鹿鸣点头，随后又怔住，神色有些难堪：“我的仆人还在屋中，他们没有危险吧？”
“不会，那些人的目标是秦老板您，不会对您的手下起什么歹念，昨日我已经跟他们说了，若是今日醒来，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要第一时间赶回邺城。”景明回答道。昨夜他和秦鹿鸣的两个仆从睡在一处。
她听清楚了，林亭壁的话中已经不再用你来说辞了。
那仆从一个压根就不会武功，另一个只会一些三脚猫功夫，想要对抗这种专门请来的刺客实在有些以卵击石，索性他便直接敲晕了这两人，省的给他们添麻烦。
“回去以后有什么打算？”林亭壁问道。
秦鹿鸣握了握拳，本就修长的指骨早已被她握得泛白：“他们来刺杀我，也算是给了秦筝一个抽身的机会。回去以后秦鹿鸣将正式接手秦家的所有产业，而秦筝永远地留在了回邺城的路上。反正也没人知道秦筝究竟是死是活。如今我秦鹿鸣再也不需要依附谁发展秦家的商业了。回去以后，你就帮我放出消息，就说秦筝死了。”
林亭壁点头，不过对于秦鹿鸣这十分自然地吩咐自己倒是有几分吃惊。
“依你。”
“林亭壁，今后咱们可能会有多方牵扯了。”秦鹿鸣抿唇回头。
今夜本就是八月十一，再有四天便是中秋了月亮已经开始充盈起来。不过遗憾的是此处乌云遮月，见不到几分光明。但好在要比刚才的情况好多了，一两缕月晕映射下来，白如清水。
林亭壁神色稍显迟疑，随后才恢复如初，他这才明白过来秦鹿鸣说的跟他想的根本就不是一件事情。
秦鹿鸣指的不过是澹台家的事情罢了。
“自然。不过此时不宜出手，且看对方露出马脚，待我们集齐了证据，再杀他个措手不及。”
黎明前的这段夜是最黑的，夜黑风高，秦鹿鸣和林亭壁三人走得很缓，他们计算着路程，以确保自己能够在邺城开城门的那一刻赶到。
时候不多也不少，就是恰好。
驿馆之中发生的情形两个仆人丝毫不知，但驿馆的的其他人却胆颤心惊地过了一整夜，第二日有人敲开屋门时被一屋子的打斗痕迹吓了个半死，但好在没有留下什么尸体痕迹。店小二松了一口气，也没有在意为什么屋中已经空空如也，没有一个人在着。
毕竟他们这也算是在刀口舔血了。
通往邺城的官道不止一条，设立在官道上的驿馆自然也不止一个，因而常年来偶尔也会发生一两次追杀事件，他们一开始也很怕，但时间长了，倒不是说麻木了，只怕不伤及无辜怎么都好。
毕竟生意还是要做的。
“爷，没找到人。”此次澹台家总共派了二十人出手想要将秦鹿鸣拦截下来，但澹台黎自然有自己的打算，因而虽然这些人知道澹台义下的命令，但还是听了澹台黎的话不敢真正将秦鹿鸣等人杀害。
只是偏有人此刻往枪口上撞：“爷，老爷子不是吩咐直接毙命吗？您……”
最后剩下的两个黑衣人来到澹台黎的面前，其中一个满脑子的疑惑，遂开口问道。
但是澹台黎却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尸体都处理干净了吗？”
那提问的黑衣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张口便道：“处理干净了，一共是十八具尸体，不过其中一个枯骨穿着秦筝的衣服，但我怀疑他们只是掩人耳目，好抓紧时间逃跑罢了，不然若真是还有我们的兄弟在着，那自然是会回来的。”
澹台黎点头，嘴边挂起一抹轻笑：“行了，处理干净了便好，你过来我有事吩咐你。”
黑衣人没有怀疑，起身便朝着澹台黎过来，谁知澹台黎只是露出一抹阴鸷的笑容，伸了伸手，还未等黑衣人反应过来便被澹台黎一手拧断了脖子。
另外一个黑衣人见此，诚惶诚恐。几乎是出自本能一下就跪了下来。
“还望爷饶小的一命。”这人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什么该问什么该说，刚才死去的黑衣人不就是问了澹台黎为什么没有按照澹台义的吩咐行动被断了路吗？
蠢货。
他们虽然养在澹台家，但管理他们的一向都是澹台黎。
澹台黎扭了扭手，随后瞥了他一眼：“饶你？你说我为什么饶你？”
那黑衣人虎躯一震，随后匍匐在地，胆战心惊地说道：“小的只听见了爷让小的听见的，只看见了爷让看见的。”
倒是……老奸巨猾。
澹台黎瞟了他一眼，心中多少有了几分猜想，随后才不慌不忙地说道：“行吧，起来了。把他拖去埋了，跟我回去复命。”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