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姑娘，你师父他老人家什么时候回来？”道观门前，小道姑给古川号过脉后也顺势坐在了石板上，凑在了古川身边，没有要走开的意思，古川也没觉得什么，心里有话正好可以问问。

　　小道姑俗家姓白，叫白离儿，跟古川一样，入了道门，就是没有道号，也不知老道士有什么打算，老道士有自己的道号——常清。

　　“师父呀，他没说，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了吧，平时都是这样。”离儿小道姑双手撑在膝盖上捧着小脑袋瓜子说道，似乎很满意现在跟古川堵着道观山门闲坐的感觉。

　　“那，他经常去外面都是有什么要紧事么？”古川继续问着。

　　“也不是，就是做些法事，接灵送灵什么的，很容易的事。”离儿小道姑想也不想地应着。

　　做法事？这个古川是知道的，无非就是念经超度那一套，但凡是个道士都知道一些，至于送灵接灵这还真的有些不懂。

　　是赶尸？还是什么暗喻？于是问道：“送灵接灵是做什么的？”

　　“就是赶尸。”离儿小道姑耐心地说道，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明亮纯洁。

　　还真的是赶尸，看着这么个清秀的小姑娘自然而然地说出这么句话，古川神色有些古怪，忍不住问道：“你也要做这些？”

　　“对呀，师父都教我了，肯定要学会。”离儿小道姑眼眸纯澈，嗓音依旧好听。

　　“···”古川无言，实在没法想象一个小姑娘赶着一大票尸体在山间野路行走的景象，真的很渗人。

　　“就没教别的？”古川再次发问。

　　“师父就教这些，说是祖师爷只把这些传了下来，别的都没有。”小姑娘眯着眼眸，皱着可爱的小眉毛，有些奇怪地看着古川，道：“古川大哥，这有什么不对么？”

　　“···”古川欲言又止，没法说不对，这关系着师门传承的东西，自己一个“外人”可不能随便乱说，于是转移话题道：“你就不怕？”

　　闻言，离儿小道姑眼眸幽幽，小脸都爬上了些许愁郁，嘟着小嘴道：“起初是怕的。”只是下一瞬又转愁绪为欢喜，小脸笑容绽放，明媚生辉，十足的美人坯子，开心地说道：“不过师父教的方法很好用，也就不怕了。”

　　“什么方法？”古川好奇。

　　“这个，给。”离儿小道姑很爽脆地从小袖子里摸出个精致的小铜铃，赫然是那天她用的那一个。

　　“铃铛？”古川疑惑，伸手接过小铜铃后忍不住追问，他此前学的东西都没涉及到这一方面，难免有些懵然。

　　离儿小道姑没有说其他话，只是笑眯眯地点着小脑袋，道：“摇一下”，眼里藏着点点狡黠，仿佛就等着古川摇铃铛。

　　古川看着手里精致的小铜铃，没发现有什么稀奇的地方，也没感觉有什么不对，就一个很普通的小铃铛，黄铜铸造，样式古朴了些，打磨得很光滑，但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于是试着晃了晃，只是并没有声音响起。

　　“嗯？”古川再次摇了几下，明明看到铃铛里头的铜舌随着晃动敲打在铜壁上，但奇怪的是就是没有声音传出，这让他心中大为惊奇，忍不住拿到耳边再摇了摇，除了带起的轻微风声，确实是没有声音响起。

　　“白姑娘，这是怎么回事？”看着离儿小道姑依旧笑眯眯的，古川也不以为意，反是好奇的问着。

　　“我来。”小姑娘伸手夺过小铃铛，只见她轻轻晃了晃，“叮当···叮当···”一阵清脆的铃铛声适时响起，只不过不像那天那样具有特别的韵律，就纯粹的铃铛声，清脆悦耳。

　　古川眼眸都亮了几分，那只小铜铃确实没什么特殊的机关，他刚才过手时已是摸了个遍，那只能说明肯定要什么特殊的方法才能奏效，于是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做到的？”

　　“想学呀？”小道姑眨巴着眼眸歪着脑袋瓜子问道，脸上透着几分狡黠。

　　“可以学？”古川反问。

　　“可以呀，就是个小把戏，很简单的，我教你。”小道姑愉快地应承，只是大眼睛笑眯眯的，活是个遇到好玩事的小孩子，虽然也确实是个小孩子，只是开心得像只小狐狸，怎么看都像要抓弄人。

　　见此，古川笑笑，点点头，不说话，想看看小道姑能整出什么东西来，对他来说，很多都是新鲜事，能见识也没什么坏处。

　　“看好了。”这时，离儿小道姑扬了扬雪白的小下巴，手里抓着小铜铃示意古川认真看着，严肃又调皮，很是可爱。

　　“好。”古川正了正腰身，好整以暇地等待小道姑‘大展身手’。

　　只见离儿小道姑向上张开握着铜铃的白嫩小手，再见她五指轻轻划动，神奇的一幕便悄然出现，无声无息的，一抹迷离的紫色光晕自她的掌心处升腾，如水波荡漾，晕染得小道姑的手掌都淡紫色的一片，奇异梦幻，古川的眼眸不禁睁大，这实在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见古川如此反应，小道姑大眼眸子悄悄眨了下，又多了几分狡黠的笑意，只见她五指收拢，一下子把小铜铃抓了起来，那些冒出来的紫色光晕顿时水流般浸润到小铜铃里面，一下子那小铜铃上就浮起同样朦朦胧胧的紫色光晕，看起来神异非常，不似凡物，瞬间就气质大变，但转眼又消失不见，再看时就像没什么变化，依旧普普通通的，接着她便轻轻摇动铃铛。

　　“叮当·叮当，叮铃当···”一如那天古川听到的铜铃声，依旧带着奇特的韵律，这次古川感觉清晰了很多，耳边的铜铃声虽然很平常。

　　但却钻心入耳，声声清脆，犹如敲击在人的心底，一声接着一声在心湖荡漾，翻起阵阵波澜。

　　只是，古川很快就发觉不对劲，这铜铃声似乎真的带着某种特殊的魔力，在听到的那一刻起，声音是越来越清晰，声声可闻。

　　但是一股毫无征兆的困倦也慢慢涌上心头，脑袋也变得迟钝起来，眼皮更是变得越来越沉，灌了铅般往下垂，心头的困意一遍一遍地催着人睡过去。

　　这么诡异的情况吓得古川心头一惊，下意识地想摆脱这古怪的铃声。

　　“胡闹。”一声轻喝响起，打断了铜铃声，如冷水浇面，霎时间便使古川清醒过来，这才发现跟前多了个人，赫然是离儿小道姑的师父——常清老道长，出声的人正是他。

　　只见他此时面容严肃，正皱着眉头盯着离儿小道姑看，而离儿小道姑则是低着小脑袋瓜子，一副做错事的小模样，只是眨呀眨的大眼睛并没什么委屈的小情绪，小手捂着小铜铃绞呀绞的，小嘴巴嘟了嘟，像有话要说。

　　“阴铃怎么能随便催动，万一出事了，那就···”绷着脸的常清道长出声训斥，只是看着小道姑的模样又没忍心把后面的话说下去，看得出是很宠溺小道姑的。

　　阴铃？什么东西来的？

　　刚才那种古怪的感觉在铃声消失后就迅速消散，彷若凭空蒸发，消失得有些不真实，只是古川仔细感应了下确实是不存在了，心里头的惊乱也是平静得出奇的快。

　　看样子，离儿小道姑并没做什么手脚，纯粹地就是想捉弄一下人。

　　想到这些他也就没往心里去，相处这些天，差不多知道一点离儿小道姑的性子，只是偶尔会调皮一下，无伤大雅，也没什么害人的坏心思，贪玩却很有分寸。

　　他此时心里已经开始琢磨起‘阴铃’这么个新冒出来的词儿，到底有什么讲究。

　　只不过听常清老道长的意思，‘阴铃’这东西不能乱动，很有可能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否则也不会如此脸色。

　　看来确实是有什么问题，只是他古川不清楚而已。小道姑估计是知道的，就想捉弄一下他，只是不凑巧，刚好被常清老道长碰到。

　　“小友，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常清老道长不着痕迹地挪开目光，转而看向古川问道，言语里多了些关怀。

　　这些天眼前的年轻人给他的印象不错，很懂事，在道观里住着养伤也不闹腾什么，更没做出什么让人好心没好报的事，一直安分守己，看着心性还是不错的，不枉带他回来。

　　“您老多虑，小子现在好好的没什么事，就是那天看到了白姑娘的铃铛，心里多少有些好奇，忍不住问了，要是知道这里头有什么忌讳的话，小子就不会乱打听了。”古川适时出声解围，一本正经地说着。

　　对于常清道长，他这段时间感觉到的就是个不错的长者，他自己在道观里白吃白住那么多天人家都没说什么，反倒是给他抓药疗伤，无亲无故的，能做到这么多已经很少见了。

　　所以说话好听些、对人敬重些都是应该的。

　　这一下子，离儿小道姑的小嘴巴不嘟了，小脸儿也是笑容再现，眉目都舒展开来，顾盼生辉，看着古川轻轻啄了啄小脑袋，意思是：会说话。

　　“没事就好。”说罢，老道长多看了古川两眼，确实没发觉什么不妥，这给古川得感觉像是就算是有事也不会是什么大事。

　　接着，常清道长瞥了眼小道姑，稍稍隐藏了眼底的宠溺，道：“离儿这丫头有些闹腾，真有什么不好的事你就找我，她都是快大姑娘的人了，不能由着性子来。”

　　顿时，离儿小道姑睁大眼眸，不明所以，这什么话？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满脸的疑问。

　　古川脸色一僵，看老道长的神色，不像是拐着弯说什么话，只是纯粹的长辈习惯说说晚辈，也算是一种关怀吧，没什么太多的其他意思，而自家的晚辈往往是没能领悟的。

　　他脸色僵硬，是因为他自己给琢磨出了另外一个意思，人小道姑只是个小姑娘，问她能问知道什么，不如问他老人家，老道长是这么个意思么？古川再瞅了瞅他的神色，不像，大概是自己想多了。

　　不过还别说，仔细想想问老道长确实是比问小道姑好些，起码知道得多，都在这住了这么久了，一回生二回熟的，古川的脸皮也厚了，也不用不好意思。

　　今天既然问起了，那心里头憋的问题也索性都过一遍，正好老道长有空，他自己的伤势也好了些，是时候做些什么了。

　　就是不知道老道长会不会告诉他想知道的，毕竟他想知道的东西在他看来有些是犯忌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