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车里安静的很,没了陆知舟这个活跃气氛在,整个车里的氛围一度到了零点。
顾行朝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此时的气压更低,姜甜不敢说话,甚至连瞻仰一下大佬都风范都不敢,周涵亦很高冷,平时能省一个字就省一个字,现在更不用说了,夏婉灵是压根就不想说话,顾行朝她不敢骂,景脂她舍不得骂,总而言之,这两个人就是来找她讨债的!
等终于到了学校门口,车子刚停下夏婉灵就迫不及待的下车了,拿了行李就走的速度快的周涵亦都觉得她其实挺适合学体育的。
“景脂。”
景脂被她拉着走,走了没几步就被下车的顾行朝喊了一声。
她下意识的停了下来,没顾及到夏婉灵拉着她的手,半侧过身子回答他,“怎么了?”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哪里还有以前的温软呢?
顾行朝盯着她看,没有在她眼里看到一丝讨厌。
小姑娘被人拉着站在那儿,宽大的衣领遮住了她的下巴,看起来她小巧极了,但她的眼神清澈,看他时一如既往的带着淡淡的笑意。
看着这儿,顾行朝不知怎么的就松了一口气,朝她点了点下巴,伸手摸烟,才发现烟被他放进了大衣口袋,这才作罢。
“没事,下个月有一场游轮舞会,问你要来参加吗?”
他的语气淡的就好像是在说“明天会下雨”似的。
舞会?
听到这两个字,姜甜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恨不得现在就上去撺掇她赶紧同意,机会难得,必须珍惜啊姐妹!
她眨着一双星星眼看着景脂,可惜景脂没看到,反而是旁边的夏婉灵冷笑一声,“姜甜,你眼睛抽筋了吗?”一直抽抽。
问候完了姜甜,她又对着顾行朝,委婉的拒绝道,“顾学长,我们脂脂才伤了头,不太适合吹风,所以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她再怎么生气,再怎么想质问,但她也明白一个道理,顾行朝不是她能生气的对象,顶多只能在背后骂骂他,反正在背后骂他的人又不只有她一个。
顾行朝抿了抿唇,脸色已经冷下来了。
景脂懂得察言观色,见状轻轻的拍了一下夏婉灵的手,给她安心的眼神,回头对着顾行朝点了点头,“我会去的。”
这下顾行朝满意了,冷下去的脸缓和了一下,接着进了车里,开车走了。
等他的车消失在了视线以后,夏婉灵先发制人,问她,“你身体都没恢复好,去什么去啊。”
姜甜此时也蹦过来了,听到她质问的语气有些不高兴,“人家邀请的是脂脂,又不是你,你着急什么啊?”
“你!”夏婉灵瞪了姜甜一眼,反驳道,“别人也没邀请你,你冲脂脂使什么眼色呢?”
“我……”
眼看两人都快吵起来了,景脂连忙安抚两人,“你们别吵了,不要吵架。”
她的声音还是哑哑的,作用不怎么大,两个吵起来一个比一个厉害,吼得她脑仁疼。
周涵亦看在眼里,伸手把她拉了过来,捡起地上的行李就走。
“诶?”景脂一脸奇怪的看着她,“我们不劝架吗?”她们看起来吵的好厉害,而且还是因为她呢。
“不用。”周涵亦言简意赅的回答,走了一会儿发现小姑娘不愿意走了,耐着性子多加了一句,“她们就是这性格。”
所以这正常吗?
景脂觉得奇怪,还是有些担心,“她们会不会打架啊?”
周涵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忍住拍了拍她的头,动作很轻,“小脂脂,这你就不担心了。”她倒是一点也不怕她们打起来,反正都是在外面,打也是打给别人看的,丢脸的也是她们。
她还记得刚开学没多久的时候,她们就因为一块肥皂吵了起来,把整栋楼的人都给惊了过来,而她,为了避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果断的上了自己的床,拿出手机把音乐开到了最大声,听着歌悠悠闲的打把游戏,那滋味别提多惬意了。
等宿管阿姨过来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阳台外的两个人在吵架,房间里睡在床上的人在打游戏,这么大的声音一点也没打扰到她,就连夏婉灵和姜甜都感到了震惊。
不得不说,这也是很强大了。
听到她的话,景脂还是有些不放心,回头看了看,最后还是被她拽走了。
“走了走了,我们快回去。”
“诶……”
她不由分说的把她拉走了,还顺便去了一趟超市买了些水果和零食,等她们到寝室的时候,外面吵架的两个人已经坐在里面了,还在分享零食,一点也看不出来她们刚刚吵过架的样子。
景脂看得一脸惊讶,周涵亦倒是见怪不怪了,把水果丢在两人面前,像个大小姐似的吩咐,“去,把葡萄洗了去。”
夏婉灵抬起头,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好的。”
周涵亦说完后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顺便把景脂拉了下去,看着傻傻的景脂,凑到她耳边说道,“莫慌,这都是正常操作。”
景脂:“……”
好的,她明白了。
……
隆冬之际,京市的天气变化无穷,寒风凛冽,吹起人的衣服鼓鼓的,景脂站在教学楼下,双手戴着厚厚的手套,冷风把她的耳朵都冻红了,她却全然不觉,只是呆呆的站着那里。
夏婉灵走下来看到她站在那里,吓了一跳,“脂脂,你在这里干嘛啊?”
她的声音把神游的景脂喊了回去,她垂下眼帘,细长的睫毛宛如小扇子一般,扑闪扑闪的。
“我在等下雪。”
“下雪?”夏婉灵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心说,这天真的会下雪吗?会下雨吧。
她伸出手揽住了她的肩膀,景脂很瘦,即使穿着宽厚的羽绒服,她一只手轻而易举的就揽住了,“好了脂脂,咱们回去等吧,好不好?”她打着商量。
景脂摇了摇头,“夏姐姐,我想念西塘的雪了。”
她底下眼睑,眼里满是难过。
夏婉灵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一切都会过去的。”
不管是什么,都会过去的。
十二月底的时候,京大下了一场大雪,漫天飞舞的雪花漂亮的宛如在空中舞动的精灵,白茫茫的铺满了整个城市,下雪的那天,景脂一直坐在窗边看了很久,直到夜幕来临,她才从位置上离开。
顾行朝说的那个游艇会也不了了之了,还是陆知舟来传达的,毕竟是第一次放人家女生的鸽子,陆知舟还怪不好意思的,但景脂很善解人意,温柔的笑了笑,表示自己知道了。
不用去参加聚会,她就可以专心的准备期末考试了,母亲留给她的钱不多了,她还想努力一下,冲刺下学期的奖学金,虽然辅导员说她这样的情况会好申请的多,但她还是想努力努力,得到自己应有的那部分。
同一个专业的姜甜看到她这么认真,自己都不太好意思这么咸鱼了,也起来复习了一会儿后就撑不住了,还是床比较吸引她,不愧是她的贴心小宝贝啊。
等到期末考完后,顾行朝一次也没有来过学校,京大的校董是顾家人,所以他来不来学校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他的专业成绩也很漂亮,一点也不差。
考完试后,姜甜和周涵亦先后离开了学校,她们专业不同,放假的时间也不一样,夏婉灵最后考试,景脂本来想等着她一起回去的,但是她要去外省培训,这学期应该是不会回去了,景深刚好要放一周,不太放心她一个人回去,打算先把她送回去了再过来,对此夏婉灵也没有拒绝,赞同的点了点头。
景脂却觉得太麻烦他们了,拒绝道,“不用了景深哥,夏姐姐,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她找得到路的。
夏婉灵大手一拍,“脂脂,你别和你表哥客气。”
景深瞥了她一眼,懒得和她计较,至于后背上火辣辣的一巴掌,他只能极力忽略,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静,“嗯,小姨在的时候也帮过我。”
“就是嘛脂脂,你还是让他送吧。”夏婉灵也在一边附和。
“可是……”景脂还是有点犹豫。
“别可是了,车票我都买好了,下午就走。”不用等她继续犹豫,夏婉灵直接拍板定下来了。
这下就连景深也微微有些错愕,所以他们刚刚说的那些,都是废话?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他们今天回去的事是决定好了。
夏婉灵这下是轻轻的拍了一下他的背,对他露出了一个“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聪明”的笑容。
女孩的脸干净白嫩,眉眼里是藏不住的狡黠,景深的目光也柔了柔,没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下一秒就被夏婉灵打开了手,刚刚的笑容消失,她的脸板正,“别摸,会摸油的。”
景深:“……”
果然,女人心海底针,上一秒还对着你傻兮兮的笑,下一秒就冷漠的打开你的手,就连原因你都不知道。景深无奈的想。
一边的景脂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眉眼弯弯的,只是心里有些落寞。
西塘是一个水乡,住在那里的孩子们基本上都会游水,且水性不错。
景脂从小生活在水边,不仅水性不错,就连里面的一些男孩子也不一定能赢得过她。
坐了回小镇的车,景脂睡了一小会儿,醒来的时候车已经快到门前了,蒋奶奶知道她今天回来,连忙把屋子收拾了出来,还把饭菜都做好了,就等着她回来吃了。
景深和景脂到的时候,老人连忙走出来接他们,“脂脂啊,我的好孩子,快来奶奶看看,瘦了没有?”
景脂看着她甜甜的喊了声,“奶奶,我回来了。”
“好,好,脂脂回来了。”
蒋奶奶的女儿听到声音也出来了,看到景脂也笑了,“妈就盼着脂脂回来呢,这下可好了。”
蒋奶奶的女儿叫蒋丽,年轻的时候遇人不淑,怀孕的时候遭遇家暴,孩子不仅没保住,就连她的子宫也收到了伤害,医生说她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这让她大受打击,险些轻生的时候,是景脂的母亲把她劝了回来,鼓励她找到证据和那个男人离婚,不能就这样放弃自己的生命。
后来脂脂出生后,她也一直把她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脂脂的母亲离世后,她怕这孩子孤独,就把她接到了自己家里来住,看着一点也放心些。
看到她,景脂也喊了声,“蒋阿姨。”
“诶。”蒋丽笑着应了声,接过她的行李招呼着他们吃饭去,饭菜都快冷了。
景脂点了点头,扶着蒋奶奶进去了,一路上两人聊的很开心,多是蒋奶奶问一句,她答一句,她回答的时候,会刻意的放低自己的身体,好让蒋奶奶能够听清楚她的话,这点让蒋丽也有些感动。
这孩子太懂事了,就连当年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他们都以为她会崩溃,但她没有,怀着所有人的期待,她重新“活”了过来。
看着和蒋奶奶聊得开心的景脂,她无奈的笑了笑,问一边的景深,“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
她一直都知道景深很忙,上了大学以后更忙了,连个人影都挺难见到的。
“下午的车。”
“这么快?”虽然有猜测,但这么早她还是有些诧异,“不去看看你妈妈吗?她……”
“蒋姨。”他就轻轻的喊了一声,蒋丽却从他淡淡的神情里看到了一丝不耐,知道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越来越恶劣了,她这个外人再怎么想修补也无济于事,无奈摇头,“好,我不说了,吃饭去吧。”
景深拿了碗就走,没有一点留恋,下午离开的时候也如此,等得到消息的莫文秀赶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上车离开了。
莫文秀跑着过来,鞋子都跑掉了一只,但她全然不觉,跑到蒋丽的院子门口就问,“蒋丽,我儿子呢?”
蒋丽在修剪自己的花草,闻言回头看向她,女人的脸上已经有了明显的皱纹,长年吃药的身体已经垮了,这么长的一段话跑过来,她很累,非常的累。
她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回去了。”
“回去了?”她呐呐的说道。
不论她曾经做过什么,但她现在只是一个饱经沧桑的中年妇女,说她是迟暮的老人也不为过了。
蒋丽刚想安慰她几句,就听到她的下文,“他都回去了,那谁给我钱呢?我还欠着债呢……”
蒋丽:“……”
她就不该可怜这女人!
她冷着脸,拿着剪子进了自己的屋子,不管在外面喊她的莫文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