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灵消失的瞬间，结界也不复存在。

　　多年不见，朵儿的灵力已经超乎羽末的想象。于白匆匆赶到，对羽末道：“可有异常？”

　　“我累了。人归你。”朵儿说完收剑。才走了两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于白背着她，羽末捆了那个人跟在后面。

　　路上，朵儿渐渐苏醒，声音嘶哑，嘟囔道：“我没那么娇气。放我下来。”

　　“你有多久没休息了？”于白的额头满是汗珠，在孟宅的打斗耗费他大部分体力。

　　“三天？每天运很多尸体。靠着薄荷叶香气，清新凝神。黑气不喜欢这东西。有吃的吗？这里的东西不能随便吃，会影响灵气。我…”还没说完，朵儿又一次昏睡过去。

　　回到镇子里，孟宅的院子已经将尸体全部抬走，地上的黑血还没来得及擦干净。所有人暂时在孟宅歇脚。从花镇外带来的人，有人给他擦干净脸，发现是白天疯疯癫癫的老乞丐。

　　陈星和文雅按照于白的吩咐给所有人分发薄荷叶，各自工作直到天亮。朵儿从梦中猛然惊醒。她扫了一眼周围羽山弟子，满是警觉的眼色。

　　又闭眼定神过了一会。于白坐到她身边，递给她冷玥剑，“休息好了？”

　　“哦。有线索了？”朵儿掏出百花酿滴在剑刃上，用绸帕一点点擦拭，香气瞬间填满整间屋子，“孟家主醒来，你和他推心置腹好好聊聊。或许就知道是谁做的！”朵儿剑入鞘，起身往外走。

　　于白追出门，拦住她，“昨晚怨气集结时有微弱哨声。你怎么看？”

　　“不知道……”

　　“花灵阵，你是第一次用？”

　　“嗯。味道挺好的，不是吗？总比持续的尸臭味好闻。”

　　“乞丐是熟悉的面孔吗？”于白指着绑在木桩的乞丐。

　　朵儿有些厌烦他的猜疑，蹲在老乞丐的面前，“你可认得我？”

　　老乞丐慢慢抬头，眼珠转了转，笑嘻嘻道：“百花仙，有百花。百花怕百鸟，百鸟怕听哨。哨声在山上！”接着满嘴嘀嘀咕咕不停。

　　“我走了，你们忙……”朵儿根本就没往心里去。她只想尽快离开孟宅，离羽山的人远一点…

　　羽末招手让于白跟去。陈星和文雅想跟着一起，向羽末央求。罗义最后一个走到他面前，“师父，我……想一起去。”

　　“哎。你们一个个都脚底抹油。去吧，去吧！于白也需要帮手。”羽末背手无奈的摇头。看眼下的情况，怨气消散多半不会在兴波澜。花镇回归正常的生活还需几日。他们也就可以回去了。

　　朵儿出了花镇就往林子走，一路随手摘了果子吃，于白跟在她身后跟着讨要。

　　陈星和文雅琢磨着昨晚偷看到的花灵阵法，对朵儿仙术进步如此之快很吃惊。几乎在她们二人之上。罗义回想着昨晚的哨声，看着朵儿勉强欢笑，多了几分担忧。

　　林子连着一座山，距离花镇不是很远。镇上的百姓，胆子大的到山上采药四处贩卖。穿过树林到了山脚下，于白回头看了一眼大家，朵儿脸色苍白，“原地休息一会再走！”

　　罗义每人分给一粒补丹丸，可以恢复一点体力。陈星和文雅堵在朵儿面前，质问道：“花灵阵你什么时候修炼的？以前你从不用剑。怎么疯老头称你百花仙？”

　　“他胡说的。”朵儿打岔不想让她们追问。

　　“他不是胡说，他是常门的老仆人。家主是常仙人。”罗义补充道。

　　于白看向朵儿，“被操纵的可能性也是有的。你觉得那位长者的话有几分可信？”

　　“本人心神俱损，百姓被邪灵操纵，倒不像是他一人所为。”朵儿低头看了眼冷玥，它轻微的颤抖越发寒冷。

　　一阵哨声尖锐刺耳，白天转瞬变成黑夜，朵儿捂耳朵已经来不及了。五个人被这急促的哨声控制了心神，纷纷闭上眼睛困在哨声中无法脱身。

　　陈星和文雅所处的幻境差不多。她们从小住在一条长街，两家长辈关系很好，可以说是一起长大。幻境中，她们幸福的笑着，出了门就是卖吃的长街。二人同分一个烧鸡，一盒点心。买同样的香囊，同样的配饰……回忆是温馨的。

　　罗义定神后，发现身处山洞中，洞内积攒的雨水很多。那时初遇启蒙师父，要求他在洞中呆满49天，才愿意收他为徒。凭着一股倔强，在第20天时，被师父的侍者背出洞口。而师父只想试探，他是否有舍身的觉悟，洞内的灵力足以让他不生不死。

　　木白再睁开眼，看到羽鸣师兄，他们和朵儿一起坐在北冥山的家里，一起喝着百花酒，一起念叨着各自的趣事。嘴角的笑意，让他很满足。尽管他知道这是幻相，也想在等一会醒来。

　　朵儿和别人的环境不同。那是来自冷玥的记忆，冷玥剑曾经被一名修士送与君王。君王斩杀很多人，被鲜血喂养的剑也失去了本有的纯净，它沉溺在主人的意识中，对杀戮更加热衷。最终剑飞凌空，不用主人提握，就可斩杀修士。战场上黑压压的人，一波接一波倒下。朵儿慢慢流下眼泪，看着无数的怨念四起，冷玥剑按照主人灵识的吩咐吸取怨念，成为一把杀敌的利刃。她悲伤的肩膀不自主颤抖，左手掌心向上缓缓托起，灵力归于掌中，在胸前形成巨大的力量，百花纷纷落下，裹挟着怨念一起化成花火。朵儿在花火间，看到了故去的母亲，她缓步向前欲触摸，幻相破灭随风消散。她左腿跪地，左掌狠狠拍在地上，震碎脚下幻影。叩醒了还在幻象中的其他人……

　　于白本在幻象中沉溺不深，嗅到百花香气就已清醒大半，睁开眼看到朵儿一直向着山涧走去。他快跑几步，一手揽住朵儿的腰，一手托着她的脑后，紧紧抱着滚了一圈，才把她救下来。所有人清醒过来。虽然朵儿扣碎幻境，她自己却还没从中完全脱离。眨了两下眼睛，空洞的看着前方，气息微弱昏了过去。

　　大家围拢过来，察觉哨声消失。林中却有一人出现，老仙长模样，右手拿着哨子。走到朵儿的身边蹲下，指尖搭着她的手腕片刻，“她用一己之力催醒诸位，心性难得。幻境中的怨念，也是陈旧往事，就一并化解了吧！”仙长认真读着每一个人的表情，笑道，“所愿皆消散，所思皆为空，此尘化为土，梦魇皆为心。想问就问吧！”

　　罗义先开口道，“山下疯乞丐，可是仙长家仆？”

　　仙长，“曾经。”

　　陈星，“为何吹哨糊弄人？”

　　仙长，“观心。”

　　文雅，“您见我们，所为何事？”

　　仙长，“山下百姓。”

　　于白用袖子擦了朵儿脸上的泪水，“仙长，她不会一直沉睡下去吧？”

　　仙长终于满意的点点头，似乎是说终于有人关心躺在地上的人。他蹲下摸出一个小葫芦打开盖子，置于她的鼻下，嘟囔道：“片刻就醒。几天忙于镇上的瘟疫，不敢吃不敢喝，又被佩剑的怨念伤及，修养几日便可恢复。你…是真的担心她？”

　　“我……”没等于白回答。仙长伸手不用他说下去，“这包药粉你用灵力催动，抛洒镇上每个角落。所有人的病症都会消失。我是常仙人。山下的疯老头本是我后来收的家仆之一。他们原本是从一处搬过来的。与死去的那户人家族同在镇上居住。后来两家生意上出了嫌隙，吵了几次架，孟家怂恿镇上的百姓一起哄抢另一家的粮仓，杀戮瞬间发生可想而知后面的惨烈。侥幸活下来的人沿街乞讨离开花镇。疯老头本不疯，收留他在家中做些杂事。后来趁我修炼时偷了药粉，生了怨气，招致怨灵齐聚入体被操纵。说回来，如他所愿，已经尸骸遍地满目疮痍。”

　　朵儿慢慢睁开眼，身体还很虚弱，手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于白揽着她肩膀靠在自己身上，低头轻声道：“身体能动吗？”朵儿只能眨眼睛，无法开口说话。这是第一次冷玥剑与她共消怨念破除幻境，对持有者来说是极大的损伤。

　　于白很担心，祈求道：“常仙长。恳求您医治她。我们都是羽山弟子，路途遥远。能不能去往您家，稍作休息？”

　　常仙长捋捋胡须，把药粉递给罗义，又对陈星和文雅道，“跟着一起回去吧！你们还需抓紧时间救人。一粒丹药，给那个疯老头服下带过来。我有话问他。”

　　于白将朵儿托于背后，蔫头耷脑趴在他背上，两把剑夹在腋下。二人随着常仙长上山。罗义直到看不见才移步下山。

　　陈星和文雅在后面嘟囔。

　　“于白师兄什么时候和朵儿这么亲近？”

　　“咱们要是晕过去，师兄也会这么关心！”

　　“我听说师兄和朵儿一起喝酒聊天，羽络师叔知道也没管，还和她们一起。”

　　“羽山能收朵儿成为门内弟子，就很奇怪！不是仙家名士，连出身也很蹊跷。花灵阵，看着虽好，却不是仙门正道所用。”

　　“算，歪到一边的仙术吗？”

　　罗义停下脚步回头凝视二人，她们这才闭嘴跟着下山，一起拯救花镇的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