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义刚把朵儿放到榻上,被剪坏的课堂礼服放在角落。羽鸣走进来,没人听到他的脚步声都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羽鸣问站在门口的于白师弟。
于白行礼后才回答,“她很奇怪,没穿课堂礼服,看戒册又流泪。这期间没说一句话,等到要默写时就晕了。”
罗义退到门口,从羽鸣身边经过退出屋外。于白探了她的灵脉也束手无策。羽鸣师兄走到她面前,挥了衣袖,灵力散做安睡的粉末飘荡在空中,“让她睡一会吧!谁也不要打扰她。”绿羽落在羽鸣的肩上,被他拿下来托在手掌里,“你也不许打扰她。以后还有机会见面的。”
于白跟着他走出去,蹑手蹑脚关上门,“师兄,你认识她?也不对啊!你从未下山,怎么能知道她呢?姚河师兄推荐她来参学,是看中了什么特殊才能?这几天看她的行为,不像出身普通人家。身骨不错,耐力也很好。就不知道练剑后会怎么样。眼下各处师父们,都在观望内定。毕竟把毕生所学传授弟子,不是件容易的事。为了不负先祖创立羽山的宗旨,各处师父都很谨慎。师兄你呢?喜欢哪位弟子?我看要不了多久,朵儿就得被劝退下山。没有练功的根基,又很难受到师父们的关注。”
羽鸣的笑容难以捉摸,“现在还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等明天分到各院,看结果在定夺吧!”
于白已经猜出五分,师兄会选朵儿去打扫竹林坊。
羽鸣本来不是这个性子。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仿佛姚河和羽鸣同进同出还是昨日。如果姚河师兄没有受罚下山,或许竹屋能热闹一些。羽鸣师兄的背影看起来更孤单了……
山上的弟子多半不喜欢羽鸣师兄。一是敬畏他的才学,二是认为他不好说话。于白冷静下来不禁哑然失笑。朵儿是继姚河后的第二位,能让羽鸣师兄亲自赶来的人。
羽鸣不放心返回来,又给那道房门加了半炷香的封禁。直到课堂下学,大家回到寝房,朵儿依然沉睡着。
晚上陈星和文雅换到朵儿的寝房,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安然入眠。太阳刚爬出来,陈星和文雅就蹲在朵儿的床边,笑嘻嘻的看着她。
“你们?什么时候搬过来的?”朵儿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确认她们的东西都在屋内,兴奋的三个人抱在一起转圈。
“还说呢!这一宿睡的可还好?昨天的是事还记得吗?”文雅摸着她的头,递上于白师兄送来的武服,“穿好衣服,用饭后还得赶去‘对论’,时间要来不及了!”朵儿手忙脚乱的穿好衣服,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古朴的木簪,缠着头发绕了几圈随意的固定住,就跟着她们跑出门。
在羽山还有一个规矩,每天半分饱腹,一日两餐进食,给多少吃多少。这规定以前用在门内弟子身上。饱腹后对学习倦怠拖沓,影响修为和德行。后来根据各处师父针对修为的要求,门内弟子分为食肉和食植物两种。大家各自用饭,一直相安无事。
用饭时有弟子对菜色不满意愤然离去。余下得十名弟子,不安的坐在桌前,静悄悄的吃饭。陈星和文雅平日家中吃的样式很多,碗中的半份饭,偶有肉丝混杂在青菜里,都苦着脸硬往下咽。朵儿却很欢喜,小心的把自己碗中肉丝逐一挑到她们的碗中。
罗义也是如此。沈拙尴尬的对他笑,伸筷子夹走他挑出来的肉。
陈星凑上前,小声问:“你是植物派?我是肉派,和你做朋友太有福气了。”文雅也跟着挑眉咧嘴笑。沈拙冲着罗义吹气,向朵儿那边扬下巴,意思你们两个是一样的?罗义没搭理他继续吃。
用饭结束,师兄们站在院子里,等参学的弟子全部出来。于白走到他们的中间,十个人席地而坐将他围成一圈。
“你们任选题目进行对论。不许言语攻击,不许动手打人,不许怀恨在心。听明白了吗?”于白狡猾的看着每一张面孔。只有朵儿心不在焉,对她来说这顿饭就是美味。对论这种事没意义,也很无趣……
于白走到朵儿面前停下,“你说。”
朵儿一愣摇头,怯懦的笑了一下躲开。坐在她身边的莫禅举手,“于白师兄,我想问问,有人论辩过肉派和植物派吗?”
“哦?说来听听!”于白双手背后,饶有兴趣。每到这个时候,都得有人率先站出来,抛出可以争论的话题,才能看出每个人的品行和思想,也方便对他们以后的教导。
莫禅指着朵儿,“你为何用饭途中,挑取肉丝,难道不是有分别之心吗?既有此心就不能聚百家之长,也不配呆在羽山参学。”
沈拙指着身边的罗义,插了一句,“罗义也是如此。你也觉得不配吗?他的资质可比你我都强。”
陈星和文雅听着很不服气,“这种事情不应拿来挑东挑西。师父们要求什么弟子就要做到什么。何况我们还不是门内弟子。肉派也好,植物派也好。都是修行的前期条件之一。”“就是!能忍受植物派也是不易。这与每个人的成长有关。你没必要拿这件事去比较。听着牵强,也让人心里感到不爽。”
莫禅轻蔑的笑了笑,盯着朵儿,高傲的扬起下巴非要她给出一句话。
“我…”朵儿站起来,看着每一张期待的脸。“我生活的地方植物很多。觉得烦闷时,小动物就跑过来和我玩。每个人一日三餐吃什么,我真的不关心。能吃饱是福气,也是一种幸运。如果非要拿来作比较,我想说。植物在土里生长,开花,结果,又一波种子落地,继续开花结果。它不需要过多的呵护,一点水,一点光照就能存活。有的时候在山上,看到受伤的动物,肚子里还有幼儿尚未出世。它能活下来实属不易。每日米,水按时喂养。稍有疏忽就会死亡。我吃一点就能饱腹,从没想过吃什么,该怎么吃,也不反对别人想怎么吃。大家各取所需和睦相处也挺好的。”说完她坐回自己的位置。
几句话,噎的莫禅哑口无言。既尊重对方的习惯,也从未想过辩驳。莫禅心里嘀咕,这样的对手绵里藏针不好应付,想要脱颖而出受到师父们的赏识,就不能心软……
莫禅气的脸色微红,一跃飞到朵儿近前,伸手开打还振振有词,“你这两面话,谁听着都是在敷衍我。既是对论就要分出胜负。你到底什么来头?羽山近期开了无数的花,这种异象你怎么解释?!”在场所有人都知道,羽山种了很多不同品种的花,可惜未曾开出一朵。
朵儿任凭她拳脚相加,左躲右躲就是不出招。罗义刚踏出一步想阻止两个人,被于白从身后悄悄拉住。
朵儿低声道:“弟子和睦,即参学和睦。尊重彼此方显胸怀。莫家祖师的义学开篇写的那么好,你难道没注意吗?在不停手,难堪的只有你。”二人同时钳住对方的手腕,打斗就此结束。一场眼看就要爆发的争斗,瞬间化解无痕。
只有于白和罗义看出其中的端倪。朵儿柔中带刚,莫禅恣意不羁。二人是难寻的对手。
远远驻足的三位大师父也期待她俩能打出胜负。突然间停手都觉得很可惜。
经过二十几天的反复折磨。参学弟子从几十人,到这四女六男,每个人都对自己能坚持到最后感到骄傲。他们被要求站在前院练武场,等各处师父过来领人。
师父们这些天都有翻阅每个人的简录。他们从侧门进屋,拿走简录就算是定下了。羽鸣也来到他们中间,满不在乎的随手翻看。药房掌事,羽末师兄也忙完手里的活,过来看看新收进来的十个人。在他院子住的师弟都在议论这一次的选拔,其中有几个人不容易管理。
羽鸣和羽末同时抓着朵儿的简录。简录是有专门弟子,在每位报名时就着手做了细致的调查。
“我说师弟,咱们难得过来一趟,你就照顾一下我,医书都要长毛了。缺了弟子去打扫,今年给我添人的机会吧!”羽末笑嘻嘻的看着他,抓简录的手更用力了。
羽鸣摇头表示拒绝,“我的绿羽更等不了。你好歹还有一个陪在身边三年的弟子,我的住的地方也需要帮手。何况我从未开口要人,你又是我师兄,就让一下呗!”他头一歪,势在必得的样子。
“这么说你一定要她?”羽末咬着牙,话说得也含糊不清。“我跟你说。从他们这帮孩子进山,我就知道有人带着百花香气。只有在花谷生活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灵力。十人之中就她的嫌疑最大。能照顾绿羽,是花谷主的女儿,没错吧?”他低声道,“掌门和花谷结下的冤仇,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招惹显眼?把她交给我,保证还给你们一个济世救人的好大夫!还有…你听我说完!她懂百花,教导起来也省力气……”
羽鸣不给他唠叨的时间,冲着外面高声喊道:“朵儿跟我去竹林坊。谢谢羽末师兄的谦让!”他突然行礼表达感谢,引得周围侧目惊讶,居然高傲的羽鸣师兄会向别人低头……
朵儿想到姚河的嘱咐,欣慰终有归处。同时对小伙伴感到抱歉,从未帮助过任何人反之受到很多关爱。陈星拉着她的手,羡慕的说:“恭喜你啊!羽山最难伺候的师父把你选走了。别看他脾气差,却是一位很有本事的人。近三年间没有亲自选过弟子,一个人住在竹林坊,拒绝任何人同住陪伴。以后你要多多表现,快过去拜师啊?”
文雅和陈星轻推了她一把。莫禅气的瞪圆眼睛。坊间有传闻,羽鸣学识渊博仙术深厚,从不张扬卖弄,缺点就是孤冷少言。朵儿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恭敬的跪拜羽鸣,轻声喊了一句,“谢谢师父!”
三位大师父互相递了眼色。羽鸣经历那件事后,回来住在竹林坊闭门不出,就连派去照顾他的弟子也被赶了回来。朵儿跟在羽鸣的身后,在别人惊诧的目光中,离开三重院。通过小门沿着通往后山的小路,走到尽头就是竹林坊。只是那天,路似乎并不长,朵儿盯着羽鸣发髻上的玉簪,一直到了竹林坊。意外的是几天不见的绿羽,精神抖擞的落在她肩膀,对她的热情程度和主人没有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