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饭馆出来，外面就起风了。走到小二说的地方，已经彻底漆黑一片，好在月亮时有时无的在乌云后面躲藏。
耳边的风声越来越大。雾气飘来，朵儿捂住口鼻，跟着齐澈一起向前走。突然什么东西绊了她一下，一个趔趄后站稳，才看清脚下都是废弃的剑。
齐澈拍了她一下。举起凌风，让她跟着自己一起用冷玥。二人同时拔剑。第一次正式合作开始，冷玥凌风出鞘，花雨飘洒将雾气压制下来。接着远处黑色怨灵汇聚，所有剑起立，朝他们飞了过来。朵儿吓得退了一步，齐澈左手挡住她后退的路。朵儿看到他肯定的目光，心里安稳了一些。只能搏一把了……
二人共同与剑灵打斗，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剑却朝着朵儿飞去。其中几把剑划伤了她的手和脖颈，出血后它们攻击的更加猛烈。
“你不是说没问题吗？怎么都疯了似的揍我？快想办法啊！”朵儿大声呼救。
齐澈的情况也不是很好。他一边用灵力画符篆打散它们，又一边用凌风剑扒开一条路朝她的方向跑去，“入灵的时候，他没告诉你什么方法吗？”
“有方法我还用等到现在？”朵儿急的满头是汗，手上的羽叶蹭到脖子上渗出的血，周围的剑瞬间在空中停滞，片刻全部坠落齐刷刷的扎在地里。“它们是打累了要休息一会？”朵儿看的傻了眼。
“你刚才做什么了？”齐澈也觉得奇怪。
朵儿慢慢回想，刚才抹了一把汗，就重复刚才的动作，“就是擦汗啊！”
她无意间看到羽叶沾上的血痕，心中有些疑问也来不及多想。两个人喜出望外向前跑去，暂时离开剑灵聚集之地要紧。
他们跑了很久，一处崖壁边的红灯笼格外显眼，也吸引着他们前行的脚步。
朵儿叉着腰喘粗气，“我可跑不动了。”齐澈也是气息颠倒，要闯进去休息的架势。朵儿拿他没办法只能跟在后面。谁让她的修为不如齐澈呢？
刚进去，朵儿被吓得大气不敢喘。揪着齐澈的衣服躲在后面。洞里有一位在打坐的长者。长者黑瘦，脸有污垢，很久没洗澡的样子。
齐澈躬身行礼，“敢问长者此处何名？”
“你不是刚从剑坟堆跑出来吗？何必问我？”长者眯起眼睛看他们，接着伸出手指指向朵儿，“你身上承载着一个灵念，走了一路不累吗？”
“能不累么！被人打了一掌，死活让我快点来什么崖壁洞，谁知道他要见什么人。”朵儿嘴上不乐意，但还是口中念咒，把身上的那份小心保存的灵识唤了出来，托在手中。“有什么话尽快说，别留有遗憾。”朵儿挥手，长者唤到手中后泪眼娑婆。
朵儿和齐澈不太明白长者是怎么读取灵识的遗念。看他眉头紧锁后欣慰的笑容，似乎是和熟悉人交谈后的模样。他们只是安静的站着，等长者发话。
“他是我师弟，他被派来守山，换人也不回去。心思迷了，觉得山上的灵气多，慢慢吸纳就不用费力修行。可是诸多灵气修为参差不齐，影响了他的修仙之路。参学的路哪有那么容易？他被人杀身夺了灵识，我等他回来，这一等就是几年……谢谢你们带他回来。”长者眼中含泪，咧嘴像小孩子一样笑了。
朵儿拽了齐澈，小声道：“我们出去吧！”
走到外面，齐澈不解，“难道…就这么完了？”
“哦，你不是四处除妖邪吗？这样化解，比打群架好多了。他的呼吸声微弱，只能用灵力控制一切。他以为咱们是坏人，才用灵力控制山上那些废弃的剑发动攻击。他守的，是师弟能平安归来的消息。”朵儿看着今晚的月亮心里很复杂。
远处有声音传来，像是人的脚步声。走到近前，才看清是于白和莫禅，四个人惊讶的看着对方感到很意外。
“你们？”莫禅向洞里面望了一眼。
朵儿摊手表示无奈，“藏在你父亲身体里的灵识，最后的愿望就是要回来一趟。我们才半夜走到这。你们又是为何来此地？”
“你说的没错。我父亲讲完被灵识夺身后便故去了。我想知道整件事的详情，请于白陪我前来探查灵识的去向。走到这感受不到飘散一丁点的灵气，几乎死一样的沉寂。这一路下来，心中生寒，双手冰凉，甚是恐怖。”莫禅抱着禅剑警惕的看着周围。
齐澈和朵儿没有解释此处为什么会这样，却流露出深深的悲悯之情。一时间，没人接话，莫禅疑惑的盯着他们。于白看了一眼洞内，背在身后的左手略微转了半圈，白色灵力浮于空中没有受到外力的攻击。
他觉得此地情况不可思议，对朵儿道，“你什么时候学会的送灵？羽山没有这种记载。各处的师父更不会教弟子这种禁术。”
朵儿被他问住了。
是啊！什么时候学会的？这种把戏为正派不齿，被普通百姓称为妖邪。可自己是妖邪吗？别人修出的灵力多以画符咒为主，走的是大道正统。自己善用的百花阵，仅看两个人曾经用过。可那些真的是花吗？那是灵识最后的一念。如果是怨念就会变化成刀子，瞬间杀人无形。从没有人指点过，却知道如何使用。难道是母亲将灵力度给自己的缘故吗？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齐澈碰了一下她的肩膀，“你没事吧？”
朵儿从恍惚中醒悟过来，支吾道：“我们进去吧！”这是她第一次对自己的质疑。可身体的本能，却让她无暇顾及那么多。如果还来得及，会有什么不同吗？
洞内状况突变，长者身躯已经化为飞尘，正在逐渐灰飞烟灭。朵儿止步双目含泪。四人一起叩拜长者表示恭敬之意。
长者笑对朵儿道，“即已看出我灵识守洞，也不言明。谢谢你。我已无任何遗憾。”
“您是前辈，我们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您还有什么话要对我们说吗？”朵儿红了眼圈，怕他听不清或惭愧不愿劳烦，便一字一句道。
“这乱坟岗的灵识被莫家长子带走，他欲聚灵操控人心，借以报复羽山和其他仙门。有个驻守禁地的世家。他们也是修士出身，经年累月收集了很多秘密。对不起，我知道的很有限。”长者露出不恋尘世的笑。
灵识很快消散。朵儿自觉心累，依靠在一块石头上，心里说不出是悲是喜。
从乱坟岗走出来，四人无言。朵儿心不在焉落在后面。齐澈与她并肩而行。云游这几年，他见过不少的离别，也曾亲自送过几位仙长。只是像朵儿这样全情投入的时候很少。仙门中，逝去也常看做是身份的另一种转换。人，总有一天要离开。
莫禅和于白走在前面。他们找到一处荒废的房子，过路的人都可以到这里歇脚。大家都可以默契的留下干柴和火石。
朵儿又困又乏瞪大眼睛打起精神，环顾周围靠着院里的一棵树坐下休息。齐澈架柴点火烧水。莫禅和于白四处转了一下，来到朵儿身边坐下。
于白轻声道，“朵儿，还能坚持吗？我们在这里停留一天，在赶路吧！”
“那是你们的事。我要睡一会，天塌下来也别叫我。”朵儿的声音非常疲惫，紧闭双眼怀中抱着冷玥。
莫禅对刚才发生的事还有些发懵。于她而言，长兄莫鹏是至亲。父亲故去后，很多事情细思后，越发感到蹊跷。这几年羽山参学，虽时常与家中联络，很多变故皆不知晓。以后莫家会发生什么事，她也是一脸茫然。莫禅和长兄莫鹏同父异母，相安无事十几年，哥哥一直笑面示人，对她也是疼爱有加。短短几年，是什么让他做出杀父之事？莫禅握剑的那只手攥得更紧了……
水很快烧开了。齐澈清水淋净四个碗，碗边均有破损的地方，还能将就盛东西。
齐澈端来一碗水，单膝跪在朵儿身边。轻声唤醒她，手心托着药丸让她吃完继续睡。
“我…好像得回家了。”莫禅情绪低沉，指节被她攥的发白。
于白劝解道：“你是要回去质问他。是不是他做了伤害莫宗主的事？他肯定不会回答你。事已至此，还是静观其变比较好。”
“我知道。”莫禅眼里含泪，倔强的抬起头呜咽道，“我从小就依赖他。就算天下人指认他别有用心伤害父亲，我也想亲口听他说出憋在心里的话。”
“既然他没有阻拦你和于白出来。说明还有恻隐之心。此刻更不是你问出真相的时候…”齐澈觉得家事不好掺和，对于白使眼色让他继续劝说。
朵儿迷糊中听到这些话。心里想说莫禅想得太简单，又思量她听后会伤自尊，便换了个角度问道，“你…在莫家…能调动多少人？”
莫禅被她问的糊涂，“你什么意思？”
“咱们四个同时入灵，我是最后一个醒过来的。无意中瞥到他凶狠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我明白自己触碰到了他的秘密。才想着连夜逃跑……就算他没有害你的心，不代表他对自己的父亲没有恨意。我在藏书阁，无意间翻了咱们同期弟子的简册，早知道你们同父异母。对不起。”朵儿未睁眼换了个姿势，从怀里掏出薄荷叶含在嘴里。可能吃的过于频繁，已经尝不出什么味道了。
“我……”莫禅无言以对，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