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我从小就练就了一身躲藏的本领。

　　小时候，我每一次犯错，我爸都会大发雷霆，他动起手来，连我妈也保不住我，而我只能选择躲避。

　　躲在黑暗的角落，听着我爸大吼大叫的声音，我满脑子的怒气，若是有东西在我手中，肯定被我摔的稀巴烂！

　　我有时候想，或许自己能够勇敢一点，像那些叛逆的少年一样，一手拿着高分成绩做护盾，一手做着自己喜欢的事。

　　可，我不行。

　　黑暗总是勾引出人类无数想象。

　　芮雪的呼吸，近在咫尺，我甚至能感受到她呼吸中的温度。

　　紧张带着遗憾，换谁在这里都是这样。

　　前有刚换班回来的保安，后无退路可走，真是绝境。

　　“这个地方是死角，连光都管不到，他更管不到。”

　　我假装轻松，尽可能传递积极的信号。

　　芮雪渐渐地放开了紧握着的手，真别说女孩子平日里连拧矿泉水瓶都困难，在危难时期爆发出来的力气可不小。

　　我活动了一下被芮雪握疼的手，另一只手却不自觉的触摸着那仅存的温度，内心早已笑开了花。

　　好在我们躲在黑暗中，我拧了头，假装若无其事。

　　说真的，芮雪身上那股特有的香味，早已让我心猿意马。

　　我和她的距离从未有过如此近。

　　芮雪尴尬的朝我点了点头，表示歉意。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芮雪问，细声细语。

　　我点亮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着时间：6：10。

　　“我看过松手上的换班表，他们两个小时换一班。下一班应该是8点钟。”

　　芮雪有些着急：“演唱会7点就开始了，等他们换班就来不及了。”

　　我沉默了一会，下了一个决定。

　　“如今刚换班，保安的注意比较集中，我们等一会，等他松懈了再想办法。”

　　“丰年，你以前也是这么。”芮雪用手比划了一下，随后从嘴里冒出一个词，“疯狂，吗？”

　　“我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乖乖孩，无论在家还是在学校。或许是你，还有松他们的存在吧，突然让我明白，是时候要跟着自己的内心走了。”

　　芮雪似乎特别理解我的感受。

　　在她身上，我总能感受到一种异于常人的成熟气息，不管是说话还是行为举止。

　　我问：“你觉得今天的事疯狂吗？”

　　芮雪说：“我觉得今天值得我付出。”

　　值得，对！

　　我们都在衡量着两件事高低、贵贱，总是用疯狂的冲动去掩盖不值得的事，或许这就是我们所谓的青春，离成熟还有很远。

　　“和你一起，我也觉得今天值得我付出。”我特然特别认真的对芮雪说道，借着黑暗掩饰着我的慌张。

　　115

　　时间又过去了十分钟，场地的工作人员陆陆续续进场了，现场的声音也更为杂乱。

　　我等的那一刻却迟迟不来。

　　“芮雪，一会看我信号，我说跑，你就立刻往楼梯上跑，别管其他的。”

　　“丰年，你想到什么好主意了吗？”芮雪没有问我想干什么，却想着跟我一起谋划。

　　“你听我的就行了。还是那句话，为了你，值得！”

　　我话音刚落，便听到了一阵嘻嘻索索的声音，门口的大爷真是后知后觉，一声呼喊“有小子混进去了，拦住他！”

　　我叹了一口气，这是典型的逃避责任。

　　保安们开始纷纷行动，我看准时机，一个身影窜了出去。

　　“别找了，在这呢！”

　　楼梯口的保安明显愣了一下，万万没想到我会从楼梯后窜出来。

　　我趁机做了一个鬼脸，拉满仇恨，一路慢吞吞的往外走。

　　保安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气，提起手中的棍子就往我这赶，身后还跟着寻声而来的好几个人。

　　目的已到，我大吼一声：“快跑啊！”头也不回，一溜烟往工作人员人堆里钻，尽可能延长时间。

　　服装、道具七七八八的，我换不择路，用手遮着脸，拨、跑、跳连用，噼里啪啦的将所有人都推开，现场一顿混乱。

　　好在熟悉体育馆，率先逃了出来。

　　那些保安没抓到，看着我远去，折了回去，现场需要人管理。

　　我面对着体育馆，连蹦带跳的后撤着，喘着大气，内心带着一丝遗憾，但我不后悔。

　　或许我今日的选择让我失去了当面见到孙燕姿的机会，失去了与芮雪一起首次欣赏演唱会的机会，但是我为芮雪做了自己一直想做的事。

　　但我今日可以大声对二班班长喊，我做了一回芮雪的英雄！

　　我也能为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只要她能如愿看上演唱会，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的，她的开心才最重要。

　　116

　　太阳的余晖洒在地面，恰似点石成金。

　　教室里的灯火盈动。

　　离晚自习还有一点时间，可值班老师们已经在教室耐心等候。

　　我们四班前的校园前花园，带着弯曲的石桥，有一种流觞曲水之感，特别吸引男女同学。

　　我暂时回不了教室，孙燕姿的演唱会结束得9点钟，我若中途出现在教室，那个谎就圆不过去了。

　　更何况我有很重要的事没做，终究有一些遗憾。

　　我背着尤克里里，趁着人少，一路爬上了行政楼的顶楼——那个属于我的秘密之地，如今芮雪和松也知道了。

　　这个位置风景真的别样精致，你可知道落日的金辉塞在大地上的感觉，树上、房屋上，我终于明白什么叫做银装素裹，现在就是金装素裹。

　　“想要大声对你说，却又沉默，无数次和你擦肩而过……”

　　我扫动着琴弦，那这首练了我整整三个月的曲子，对着天空高歌。

　　在这里，没人能听的到，我可以尽情释放！

　　“你不是说要在燕姿演唱会的舞台上演奏吗？怎么临阵脱逃了？”

　　是松的声音。

　　他们几个人居然从不远处缓缓走来。

　　“你们？”我疑惑了指了指。

　　“是我说的。”芮雪站出来，“告诉他们你的所做作为！”

　　她把“所作所为”四个字说的特别重。

　　松接话：“你能为芮雪两肋插刀，我们怎么可能独享美食呢，我们可是一个整体。”

　　“可是，你们这么多天的准备不是白费了，今天的肚子不也白饿了？”

　　策窜了出来：“丰年，我说你怎么就知道吃呀，饿一餐算什么！”

　　“可是……”

　　“别可是了，我们跟你一起欣赏夜空。”芳芳谁出了一句十分有气势的话。

　　我会心一笑，在这个学校，我有你们这样的朋友，已经心满意足了。

　　“虽然我们孙燕姿的演唱会看不了，那我们就看丰年的演唱会吧！”松突然建议，“你原来打算要在体育馆的，既然今天体育馆关门，就改到这里吧。”

　　我忽然有一些犹豫，没人的时候我可以尽情的自我，可是在芮雪面前，反而十分拘谨。

　　“松说的对，我们也省的忙乎了，反正芮雪在这里！”

　　策此言一出，其他人纷纷起哄。

　　芮雪不解的看着我，问：“丰年，他们说的什么意思？”

　　你这样正面问我，我真不好回答啊。

　　我擦了擦鼻尖，小声嘀咕着，语无伦次。

　　松看不下去了，连忙解释：“芮雪，丰年知道你喜欢《灌篮高手》，就几个月就一直在练一首曲子，本来想在孙燕姿演唱会结束后唱给你听的，如今只能在这里了，你不会介意吧？”

　　芮雪看着芳芳一个劲的点头，心里突然明白了。

　　她对我说：“丰年，哪首《灌篮高手》的曲子要唱给我听？”

　　形态举止，特别大方。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而我此刻没有退缩。

　　我没有回答芮雪的问题，直接拿着尤克里里弹奏起来。

　　《好想大声说爱你》。

　　整首歌我没有唱一句，我知道我自己五音不全。

　　小时候因为音的事，我爸妈还特地请教了小学音乐老师，老师的建议就是学一种乐器。

　　可那么贵的乐器哪能买的起，而我上手的尤克里里还是邻居送给我的。

　　歌曲激情澎湃，我满腔的情感都在曲子中。

　　这首歌对于所有人都十分熟悉，调到点上，大家都情不自禁的哼了起来。

　　而芮雪，却捂着嘴巴，紧紧地盯着我手上的尤克里里。

　　我的手在尤克里里上不停的上下滑动。

　　今天的平台，是我勇敢的平台，今日的平台，也是我们欢声笑语的平台。

　　曲子随着芮雪晶莹的泪珠一道滑落。

　　现场安静了，都静静的等着芮雪的情绪释放。

　　轻轻的哭泣声让我倍感怜悯。

　　“谢谢你，丰年！”

　　“你喜欢就好！”我没有说其他的，懂得都在歌曲里，不懂的说再多也没用。

　　晚自习的铃声恰时响起。

　　离去之前，我回头看了看今日特别的平台。

　　我做到了，完成了自己的心愿。

　　哪怕没有看到孙燕姿的演唱会，哪怕今后与芮雪分为两班，我也再无遗憾。

　　去教室的路上，婷开玩笑说：“倒是不用在撒谎了！”

　　芳芳也应和：“喜欢了就去做，就算做错了也不会后悔的。哪怕是后期用谎言弥补，至少对得起自己的选择。”

　　我们都相识一笑，灿烂而又天真。

　　对，我们得对得起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