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傍晚下课的时候,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这个决定花了我整整一个下午。
若是松知道,他肯定会骂我胆小鬼。这家伙一直觉得我胆子小。
先前翻墙一起去网吧打游戏的时候,就看不惯我的畏畏缩缩。加上平日里总是嘲笑我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却又不敢任何表示。
是啊,我胆小如鼠!
你们学霸都有好成绩加持,自带主角光环,被教导主任抓到了,也只是淡淡的说一句“不能有下次”!
而我呢,面对的不仅仅是劈头盖脸的臭骂,还有无休止的写不完的检讨,从八百字,涨到二千字,再涨到五千字。
换到现在的话说,工资什么时候能涨的像检讨一样快就好了。
整整一年时间,我都没有开过口,发过一条想要发的信息给芮雪。今日,我却做了影响我一生的决定。
我要选文科!
看你们还说不说我胆小!
班长整理着书桌,把手上一本一本的教材塞进书包里。都是理化生,没有政史地。
我把手一摊,说:“班长,我要一张分科表。”
班长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我,最后从嘴里挤出了几个字:“丰年,我没听错吧。”
“怎么,我不能拿分课表?”
“我去,丰年,你自己的文科成绩你难道心里没数吗?”说完,班长自顾自的整理着书桌,头也不抬。
想不到第一个反对的人居然是班长。
“班长,我文科成绩怎么了?现在的成绩不代表今后的成绩,看人不能只看眼前呀!”
看着我理直气壮的样子,班长做了个吐血的姿态:“呐,拿去,别怪姐没提醒过你!”
我秒变笑脸:“姐,你是第一个理解我的人。”
“理解什么?”
“没,没什么!”
我急匆匆的将分科表塞进自己的书包里,生怕被其他人看到。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胖子上来一句:“呦,丰年,你想选文科啊?”
人肥喇叭响,你这是公告全班啊!
一群人围了过来,都是喜欢凑热闹,喜欢看戏的。
“哎,丰年,我记得你上次的政治成绩,是全班的唯二呀,唯二个不及格的!”
欣这个人,我看着就烦,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见不得人好,总喜欢落井下石。
我不理会,拎起书包就要钻出人群。
胖子个头大,找了个身位,拦住了我的去路。
“别走呀,逃兵!”
逃兵?靠,我胆子再小也不会做逃兵,上了战场还不一定谁输谁赢呢!你才是减肥路上的逃兵!
“我不是逃兵!”我一声怒吼。
“还生气了,那你选什么文科?”
“我!”我一时语塞,总不能在班级里大声宣布,我为了芮雪选择文科吧。
“说不上来了吧,承认逃兵也不难,就两个字,一点头!”
“逃什么逃兵!”策和松拨开人群,顺势给他们分了分类。一边看热闹的,一边为难我的。
我像是看到了希望,沼泽中看到了一根悬浮的树,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抓。
松示意我安心。
“你们就喜欢起哄,放学都不用回家的吗?”策对着一边看热闹的人群斥责,“丰年选文科,跟你啥关系?”
松站在另一侧,与胖子和欣直接对视。
这强大的气场与生俱来,站在众人面前就像是老师在训话,刚才还生龙活虎的一群人,如今萎憋憋的样子,大气不敢出一声。
不得不说,在学校就是成绩为王。
“怎么表还让人领了?”松转身就从班长手中抓过一张文科表,“选择自由,明白吧?再说了,填不填是我们的事,瞎起什么哄!”
其实你和策底子里也是这么认为的吧,选文科的就是逃兵。要不然你早说文科怎么了,文科怎么怎么好了。
不过,我内心还是很感谢策和松的,关键时候站出来的都是兄弟。
“松说的对!”清澈的声音十分有辨识度,芮雪穿过人群,走到我身边。
就像是婚礼上,在众人的祝福下,新娘缓缓朝我走来。
我看得有些痴迷。
99
在三大“保安”掩护下,我仿佛是一个众星拱月的明星,夺路而去。
夏日炙热的太阳将地面烤的像一块铁板,打个鸡蛋在上面分分钟就能吃。
我们四人拖着疲倦的心情,一路沉默。
慈中书院的校门朝南,面对着三北大街末端,东面是断头路,西面临着新城大道。
从校门口到新城大道,不足两百米。
我们足足走了十五分钟。
我问:“你们两个拿分科表干什么?也想选文科?”
松笑而不语,这是他一贯的作风。所以有时候其他人总说松冷面小子,更有夸张的说松装冷酷,装清高。
这些都不懂他,他要清高,还需要装?
我看得出,他的笑有些尴尬和无奈。
“你们三个都别犯傻!”芮雪说得语重心长,“都是四班的佼佼者,没有必要冒险去读文科,不像我。”
最后三个字她说的特别小声,可我听的一清二楚。
这一刻,我终于知道了心心念念一下午的答案。
反倒是接受现实更让人平静,煎熬的是过程,结果其实我们已经了然于心。
策淡淡的说了一句:“傻与不傻,只有自己知道。”
一句似懂非懂的话,传入心中却激起异常波澜。
再长的路,走的再慢,也会到终点。
面对十字路口,或许我们已经到了不得不说再见的时候。
芮雪朝南,我们三个朝北。
100
回到家的时候,母亲早已准备好了晚饭。
公交车一路的颠簸,让我十分疲惫。
我只说了一句:“妈,我上楼了,晚饭一会再吃。”
蹭蹭奔上二楼,将房间的门反锁,打开吊扇,一把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就像关闭了世界的窗户,我不需要再为这苦恼的分科而考虑。
记忆会停留在我们在一起的那一个时刻。
母亲总是最懂儿子的,端着饭碗敲了敲我的房门。
“小羽,学校遇到难过的事没关系,到家的就放下来,等一段时间就过去了。”
我母亲总是如此善良贤惠,跟着父亲一路含辛茹苦把我抚养大。虽然我家里并不富裕,只能说是温饱,可母亲没有一句怨言。
看到母亲的微笑,我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没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
我结果饭碗,上面都是我爱吃的菜:“妈,饭还是楼下桌上吃吧。”
下楼的时候,父亲一个人已经在大快朵颐。
我把饭碗放在桌上,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番茄炒蛋,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个菜。
美好的滋味从嘴尖慢慢流入心间,还是家里好!
父亲开口问:“考试考不好,想要回家种地来了?”
真是三句不离老本,父亲总是开着一点都不好笑的玩笑。
母亲一个劲的挥手,父亲却熟视无睹。
“我就算考不好也不会去种地的,家里的那些地您继续出租吧!”我瞪了父亲一眼,低头猛扒了一口饭。
父亲的表情,我猜都能猜得到,用筷子指指我,一脸无奈的看着我,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说说吧,学校里遇到什么事了。”父亲问。
“今天张老师说,马上高二了,要文理分科,让我们回家好好的想想,到底选哪个。”
“你现在不就是在理科班的吗?”
我就知道!
“现在是综合班级,还没分文理科呢。”我没好声好气的回着。
“现在是要决定分科吗?”
“嗯。”
“那还有什么好考虑的,理科!”
父亲说的十分坚定,完全没有商量的语气。
我叹了一口气:“爸!”
明显不满意父亲的决定。
“怎么,你还想学文去啊?”
“学文怎么了?学文哪里不好?”
“学文?学文以后怎么找工作?以后靠什么赚钱?靠你这张嘴皮子吗?扎扎实实选理科,将来考个好大学,学个技术,保证有工作。”
这是第一次我父亲正向发表他对我的期望。
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
“爸,瞧你说的,难道那么多学文科的人都不工作了?都不吃饭了?”我不服气。
爸明显楞了一下,从小到大,我很少顶嘴,他有些不习惯。
不过,大人终究是大人,加上我爸大男子主义,反手又将了我一军:“学文的能有学技术的好找工作?”
找工作找工作,就知道找工作,我以后自己创业不行吗?
可我也就想想。
父亲说的上头了,就像是泄了闸的洪水,止不住,一句句土话从嘴里冒出来,都是他自以为是的大道理。
最后还留一句:“我这是都为你好!”
母亲连忙拍拍父亲的手:“你先听听孩子怎么说!”
一听这话,我内心一股无名火冉冉升起,直冲脑门。
“天天说为我好为我好,有没有真的想过我想要什么?”我筷子一甩,留下一句“这次我要自己做主!”就起身上楼了。
身后的父亲先是愣了一会,后是大发雷霆,什么“现在翅膀硬了啊”,“没大没小啊”,“你个小孩子懂什么啊”等等的,凡是能在农村里听到的,都会从他嘴里冒出来。
从小到大我都是一个乖乖孩,在家听父母,在学校听老师,就是从来没有听过自己。
有时候我们真应该扪心自问,自己想要什么。
我们听过最多的话都是:“你要努力学习”“你要出人头地”“你要有份好的工作”。
却很少的人跟我们说:“你要快乐”。
只是道理等踏入工作才明白,我们如果没有那种有钱有势的老子,父母没有为我们铺出一条康庄大道,学生时代不努力,工作之际会活的很难。
父母希望我们以后不那么难,只有不停的监督督促我们,免得我们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