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百年修行一场空，不入轮回恶业生。

　　驻足半炷香。

　　等那和尚打得过瘾，杜仙凫方才上前。“敢问高僧便是智达禅师？”

　　“是俺！”

　　他的嗓门如雷，把眼一歪，亮起拳头。

　　“怎地？你这鸟道人也讨打？”

　　“不不不......”

　　杜仙凫撒谎说：“我奉师命前来，协助禅师渡化恶灵。”

　　“你哪门哪派的？师从何人？”

　　总不能说是“系统任务”指使的，故而继续撒谎：“家师性好清高，担风袖月，不喜外人打扰。”

　　智达禅师不再深问。

　　“你来的甚巧，洒家恰好缺个帮手。”

　　两人互相通禀姓名。

　　入座。

　　智达禅师生得团头大面，两耳垂肩，一个青旋旋的光头烫了六个戒疤。他瞪圆了金刚怒目，吼斥：“嘴里寡出个鸟来，速速备上酒肉！”

　　尔后。

　　他又冲杜仙凫喊：“道友不必介意，俺修的乃是‘狂禅’。”

　　“何为‘狂禅’？”

　　智达反问：“道友知晓六道轮回之理？”

　　点头。

　　“知道。”

　　“世间作业太多的恶人，死后堕入畜生道。俺吃的这些肉，皆是恶人！歹人！奸人！所投化的。”

　　他抚了抚肚腩。

　　“俺吃肉并非为了吃肉，而是用肠胃去渡化恶业。”

　　杜仙凫大概听懂了。

　　喝酒吃肉的“禅”就是“狂禅”。

　　他对于佛门的清规倒也不感兴趣，开门见山，直切主题：“家师令我协助禅师，敢问禅师近来忙于何事？”

　　酒肉上桌。

　　咕咕咕——

　　他先噇了三碗酒。

　　“俺是来救人的。”

　　“一会儿俺师哥的魂儿来了，所有人都得下黄泉。”

　　骇然。

　　“请禅师细说。”

　　智达讲了一桩往事：

　　至正二十一年，黄河决口改道，洪水冲垮了弥陀寺。鄢陵有一位财主，捐银三百两重修寺庙。

　　寺庙重建完，财主前来烧香礼佛。寺庙里上至方丈，都寺；下至沙弥，小僧全都对财主顶礼膜拜，感激不尽。

　　唯有“智渊”例外。

　　智渊是智达的师哥，他一生苦修，从不理会凡尘俗事。

　　财主心生了嫌隙。他出钱重修寺庙，智渊非但不感激，反倒轻慢自己。于是财主使银子买通了“兰香班”里的“高香姐”，安排她前去引诱智渊破戒。

　　高香姐见钱眼开。

　　她浑然不害臊，施展出十八般武艺，欲勾引智渊破戒。

　　然而智渊定力超凡，坐怀不乱。

　　万般无奈之下，高香姐往斋饭里掺了迷药......事罢，她拿着沾染了污渍的袈裟作为证据，向财主邀功。

　　智渊持戒苦修三十余载，一朝化为乌有。

　　未几，智渊便坐地圆寂了。

　　他的执念颇深，难以遁入轮回六道，变成了游魂厉鬼。

　　——————

　　“今日就是七月十五了，佛欢喜日。我师哥的魂儿必然要来讨债。”（古代的四季划分跟现代不同。古七月属于秋天。）

　　智达干了一碗酒。

　　“道友，你有哪些手段？”

　　杜仙凫谦虚。“我略懂小法。”

　　“待会儿我师哥来了，我同他缠斗，由你保护‘高香姐’的性命。”高香姐如今已是半老徐娘。她被智达的一串念珠捆住，动掸不得。

　　吃完酒，智达又耍起酒疯，一通拳打脚踢，将无关系的闲杂人全部驱赶。

　　黑气氲氲，暗香馥馥。

　　凶云隐隐，愁云漠漠。

　　嘟！嘟！嘟！

　　馆子外传来了敲击木鱼的声响。

　　“道友小心，我师哥要来了。”

　　杜仙凫抖擞起精神，杖剑执斧。

　　嘟！嘟！嘟！

　　木鱼的声响愈发清晰。

　　摒息凝神，粗气也不敢喘。

　　乍地，脚下的青砖离奇开裂，生出一朵磨盘大小的黑色莲花。黑莲花冉冉绽放，莲蕊里跏趺坐着一位僧人。

　　僧人的颈上无头。

　　他的头颅被捧在膝盖上。

　　木槌敲一下，头颅就像木鱼似的响一下。

　　嘟！嘟！嘟！

　　人头木鱼的声响仿佛能摄走魂魄。杜仙凫的顶门上不见了三魂，脚底下疏失了七魄。智渊尚未动手，他便晕乎乎遭不住了。

　　“阿弥陀佛。师哥许久不见。”

　　黑莲转动，周遭回荡起空灵的话语。

　　“此乃贫僧的孽债，与智达师弟无关，休得插手！”

　　智达把念珠拨地飞快。

　　“师哥，回头是岸！”

　　趁着他俩叙旧之际，杜仙凫扯断袖口，塞住了耳孔，勉强能抗住灌脑的木鱼声。尔后催动法术观察。

　　【姓名】智渊

　　【种族】游魂（宝光加持）

　　【道行】修炼三十一载，理圆四德，智满金身。

　　【法术】无我法相、金光宝音

　　【武术】拈花指——精湛，韦陀掌——精湛，大力金刚掌——精湛

　　虽说都是游魂，但智渊同早前那个嘴里吊着肺的秽物迥然不同。

　　智渊身上寻不见妖氛，他通体闪烁着璀璨的金光。并且周遭也嗅不到腥臭味，反而弥漫着一股佛门的旃檀清香。

　　“既然师哥执意要杀生，那就先过了俺这一关！”

　　“唵嘛呢叭谜吽！”

　　智达口念六字真言，朝着智渊纵身飞扑，挥起一对拳头朝着胸口捶打。只见黑光一闪，智渊坐下的黑莲花暴涨，生出花萼护在身前。

　　咣！咣！咣！

　　拳势大开大合，一通疾风骤雨般的拳头。

　　“师弟，你依旧是恁地卤莽。”

　　黑莲护体的智渊将手一挥，刮起阵阵阴风。风吹的杜仙凫睁不开眼睛，只觉混沌一片。

　　“啊——”

　　高香姐发出了惨叫。

　　“还认得贫僧否？”

　　“往昔三十年的功果，遭你陷害毁于一旦。”

　　高香姐惊慌，她甚至把持不住，被吓得流淌出了黄水。连声哀求：“圣僧饶命！圣僧饶命！”

　　“师哥！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智达从阴风中挣脱，奔上前欲拦截智渊。

　　吼——

　　他手里捧着的头颅发出一道巨吼，施展出“金光宝音”的法术。翻江倒海的声波再度将智达震飞数米远。

　　而那高香姐也昏厥了过去。

　　“种善因，结善果；种恶因，结恶果。”

　　黑莲花喷薄出滚滚黑烟，并凝实成了一柄漆黑利刃。色字头上一把刀，智渊决定用利刃将高香姐从头顶囟门贯穿至尾椎骨。

　　“中！”

　　危急关头。

　　杜仙凫拔出了腰间的飞斧，投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