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木刚搬来的时候,老年休闲中心的吴奶奶曾问余木:“你学习成绩不赖,家里条件也不差,咋没去县城念书呢?”吴奶奶就住在余木家楼下,对余木多多少少知道些,所以对此十分的不解。关于这个问题余木并不是很清楚,也不想去研究父母的想法。对他来说在哪儿上学没有太大的区别,自己的父母是老师,即便学校教学质量有问题完全影响不到他那儿。余木学习中不管出现任何问题立马就会被发觉,老师与老师之间沟通起来方便得多,除了评职称会有些相互不服气,至少整体上看天下太平,粉饰的太平也是太平。
关于余木初中在哪儿上学的问题上,父母曾有过强烈的争执。刘母是数学老师,心思缜密,她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留在镇上。她以前家里条件不好,底下弟弟妹妹多,好不容易考上了一所好的中学,家里算了一下吃穿住行是笔不少的数目只得留在本地的中学念书。乡下人的老观念:女孩子念那么多书没啥用,还不是得嫁人,反正在哪儿念书不是念,她真有那个命远走高飞那是她的本事,何必花一大笔冤枉钱。她母亲听说了这话十分气恼,一边照顾家里大小事宜,一边在功课上下足了功夫。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终于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师范大学端了铁饭碗吃上了“皇粮”。
虽说膝下就余木一子,大事小情不用余木操心只管念好书就行,但是学校与学校之间也是有差距的。这么多年无论是好朋友的讲述,还是自己的经历,学校之间的差距自然心知肚明,要不然分什么985、211分,什么一本、二本。拿大学来比拟可能有些过分,但是话糙理不糙,大城市的初中有什么图书馆什么兴趣社团之类的,而乡下只有“圣贤书”连学生会也没有。教师有等级之说学校也有,就拿若水中学来说,被老百姓称之为“县重点”。就像学校里提尖子班,若水中学是尖子学校,教育部门重视,学生家长也关注。不是什么学生都能进,也不是什么老师都能教,所以老师们、家长们都穷尽办法往里挤,学校的教育就是一块金字招牌。不管出于什么历史缘故,森严的等级已然在无形中划分出来,这是事实。
刨开老师的教学质量不提,学生与学生之间也存在极大的差异。由于学校的“等级”划分,学生的等级自然泾渭分明,虽然每个学校都会出一些不求上进的“叛逆之徒”,“等级森严”的学校与普通的学校所占的比值可想而知。自古有言“师傅领进门,修行靠各人”,这话不假。而对于少不更事的孩子来说,环境影响很重要,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好人学好人,跟着巫婆学跳神”。刘母对此颇有心得,先不提自己所教的孩子们,单说她读书那会儿由于没什么天分没能进尖子班,尖子班的同学鸦雀无声念书时自己所在的班级跟菜市场似的。刘母再怎么相信自己的孩子也不希望在这条路上走得那么辛苦,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翻什么大浪不可能,那么隐藏在深处的暗流呢?
刘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从任何一个历史时期来看,没有一个时期能说明初中一塌糊涂高中就病得不清,也没有哪个时期能证明初中一飞冲天高中便平步青云。给孩子一个好的选择是一个母亲对孩子伟大的爱,这谁也不能否定。于是,刘母偷偷地联系了在县中教书的老同学。一切还挺顺利,老同学也挺愿意帮这个忙,见过余木几次,喜欢这孩子无论品行还是成绩。虽说要交几千块的择校费,但这不是什么难事还能负担得起,心底的石头算是稳稳地落了地。
可是好事并不如愿,刘父不同意,说是孩子在眼前才能放心,有什么难题还能兼顾得到。再说了,孩子靠走后门进去脸上也无光,老师是学生的榜样要带好这个头。毕竟是语文老师,还搞过文学,道理总是一套一套的。刘父和刘母的成长经历恰恰相反,刘父家境殷实,一生之中几乎没遇到大的挫折,多少还有点“理想主义”。两人争执不下,经常为此吵架,当然是背着刘余木吵,家庭的不和睦对孩子影响很大,作为老师自是知道这一点。刘父能把刘母哄到手自是有好手段,再凶猛的老虎也有被“武松”拿下的时候。最终刘父以“孩子现在就知道可以走捷径,以后怎么得了,他自己努力打拼下的江山才会更加珍惜”说服了刘母。
家庭就像一个小型的国际社会,在有分歧的时候要奉行“求同存异,共同发展”的原则,所以刘母妥协了。虽然被说服她的道理也都懂,但是心里还是迈步过去这道坎儿,作为母亲她只是想要给儿子更好的选择怎么就成了“走捷径”。她相信自己的儿子可以依靠自己的能力进入若水县中,同时她也相信自己的儿子不是那种不懂珍惜的人。何况进了县中也得靠余木自身的努力才能考上好的大学,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给他最好的资源呢?与优秀的人在一起才能变得更优秀,在刘母心里每个孩子都是优秀的,但毕竟还是有眼界的差异,这里能让刘余木更优秀吗?她担心这个问题!待在一堆以学习为宗旨的孩子堆里学坏的概率比待在鱼龙混杂的孩子堆里要低得多。更何况她还听说过一些关于肆口镇中的不好的传闻,余木是留下了,心底还是觉得该送余木去县中。
这成了刘母的心结,争议虽然解决了但是问题还在,问题在就会有新的问题出现的可能。在现代家庭中,女人永远占最重要的一席之地,她日子好过了她才会安心地做一个好妻子一个好儿媳一个好母亲。当然这不是要一杆子打翻哪一船人说谁不好,只是相比较之下这样的家庭最和谐。刘余木顺利地考入县中还则罢了,但凡出现一点变故,这便会成为引发“战争”的导火索。暗疾算是留下了,何时复发,全看刘余木乖是不乖了!也不对,刘父“抗议”虽然成功,天知道他不乖会不会引出刘母的什么组合拳!
不得不承认女人的直觉总是准确得惊人,这是后话。
关于余木去留的蜿蜒曲折他本人自是不知,只知道父母在此地教书,他留下也在情理之中。他如果知晓此事必然不会支持母亲的做法,完全继承了其父的“理想主义”精神,并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听说“机耕道事件”“低保事件”之后,心中便对这个现实世界不满,不过他的不满只能供自己内心交流,对刘华也不曾抱怨。关于这一点,刘母做梦也想不到。当然,他不支持母亲的做法也只能想想而已,并不会像父亲一样“抗议”,尚且还没有那勇气。
毕竟年少不知事,不知道大多时候本就做不到绝对公平:当他听信流言的时候,便会对当事人不公平,因为没有经过审判的结果不一定真;当他否决母亲的心意的时候,便会对母亲不公平,因为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只有不是的儿女。即便他听到的是事实,即便他坚持自己的想法,又能怎样?有人践踏法则就有人制裁,这不是他该关心的事儿,起码现在不是。有的理想只能是理想不能变成现实,有的理想即便变成了现实也毫无意义。
在不够强大的时候做任何反对都是徒劳无益的,因为反对无效,这就是生活。刘余木不知道生活的残酷,听到吴奶奶的话气愤不已。
吴奶奶告诉他,这肆口镇中正处在流言蜚语的风口浪尖上。传闻肆口镇中的老师上课不积极补课倒是勤奋得很,更可恶的是把上课该讲的东西留到补课时讲。空穴来风,就在上半学期,肆口镇中突然走了不少老师,有知道内幕的人称老师补课内幕被揭露,他们是被赶走的。由于涉案的老师较多,缺口一直没有完全补上,据说是校长为了自保没敢将实情上报。至于其中的缺口总得有人占着,就在当地找了一些在这方面有能力的“名士”暂为代理,等风声过去再做处理。
传闻不知真假,官方给出的说法模棱两可,说是做这种缺德事儿是个别老师已做处理,其余离开的老师或是转业或是考研有了更好发展。“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大家肯定不信,传闻便像极了真事儿。真真假假流言蜚语四起,转学之事频发,肆口镇中哪经历过这种劫数!放在前几年肆口镇中即便平平无奇极少出现“叛逃”的现象,至少在口碑上还是好的,现在是只有更差没有最差。
刘母的担心不无道理,自己孩子学习当不必担心,只是其他孩子不知道会是怎样一个光景。倘若传言不虚,岂不是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想到此刘母好不担忧。好在开学的日子就在两天后,心情稍稍平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