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菠,快点儿!”
伊伊在路上飞奔着,左手还牵着在后边跑得吃力的小菠。
音乐节的开始时间是下午两点半,现在已经三点半,她们已经迟到一个小时了。
昨天晚上,对于她们在酒店里的谈话,虽然小菠说得很刺耳,而且过于直接地指责伊伊,指责伊伊的亲戚,指责伊伊的同事,甚至指责薛柏。
纵使很不想,但伊伊不得不承认,其实小菠说的很多都是对的。
或许是被小菠的勇气感染,也或许是被小菠的真诚打动,伊伊这个闷葫芦,也终于第一次敞开心扉,和别人推心置腹了起来。
她告诉了小菠很多自己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的事,比如她初中暗恋的对象,比如她对别人的一些小小恶作剧——只是她将所有的话题都从现在这件事上避开了。
小菠眼中的伊伊,随着她的讲述,形象也越发饱满了起来。
这才是一个有血有肉,有灵魂的伊伊。
只是她总是将这个真实的自己藏了起来。
为了父母,为了亲戚,为了薛柏。
总是,为了别人,她放弃了那个真实的自己。
闺蜜的话题就这样越扯越远,天马行空。
不知不觉间,天竟都已经亮了。
直到早晨七点,她们俩才在极度困倦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伊伊这晚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她回到了小学,坐在她旁边的是刘辉,她的第一个同桌。
这个同桌唱歌很好,人很热心,伊伊很喜欢他,他也是伊伊在小学里交的第一个好朋友。
可是,他的成绩在班上是最后一名。
伊伊的父母知道了这件事后,给伊伊下了最后通牒,不许她再与刘辉一起,并让班主任帮他们调了位置。
看着刘辉背着大书包往新位置走去,离她越来越远,她伤心极了,但是她不敢不听父母的命令。
她的第一段友谊,就这么破碎了。
但梦里,刘辉又回来了,他还坐在自己的旁边。
刘辉给她折纸飞机,给她看自己刚抓的蛐蛐,给她唱好听的歌。
儿时的快乐再一次将她笼罩。
眼泪不知不觉地从紧闭的双眼里淌了出来,打湿了枕头,打湿了头发。
等伊伊睁开眼时,已经是下午两点,急得她直接跳下了床。
而躺在一旁的小菠,由于昨晚喝了酒的缘故,眼皮有千斤重,始终醒不过来。
花了好大力气,伊伊才把小菠叫醒。
收拾一番后,两人急匆匆地往音乐节跑去。
尽管已经下午三点过了,但七月火辣辣的太阳仍高高地挂在天上,晒得人皮肤生疼。
在这样的天气下跑步,可真的是要人命。
就连平日热爱夜跑的伊伊都焉了一大半。
至于小菠,就更加痛苦了。
她从小长跑就不及格,这一跑,更得要了她的老命。
她感到呼吸困难,嗓子里涌出一股股的血腥味,似乎下一秒自己就要猝死了。
“嘿,伊伊,我,咳咳,我跑不动了,实在,是,咳,跑不动了。”
小菠说一句话就得停顿半分钟,不然氧气根本供不上来。
嗓子也像被太阳烤干了一样,一说话就忍不住咳嗽。
“”而且,你,咳,你的,肚子,也得注意啊。”
听到这上气不接下气的话,伊伊的脚步才慢了下来。
自己还不习惯妈妈这个新身份,总是忘记肚子里的小生命。
罢了,反正橙子乐队也是压轴出场,那就慢慢去吧,大不了少听一会儿嘛。
只不过,少听一分钟的歌,白花花的银子就平白无故地被浪费一分,要知道这票价可不便宜呢。
嗯,票价?
“对了,我的票怎么办?”
伊伊这才想起自己票的问题。
“在我这呢。”
“你不是帮我卖了吗?”
“是吗?啊,我,是,是,是啊,我卖,卖了呀,但,又买回来了,对,买回来了。”
和小菠认识这么多年,她那一紧张就结巴的毛病始终没改掉。
伊伊用质疑的眼光看着小菠,盯得小菠瘆得慌。
这小菠,绝对有事瞒着自己。
还没来得及问,小菠就把身体整个地靠在了伊伊的身上。
“哎哟哟,我不行了,你得扶着我走。”
她成功地岔开了话题。
扶着小菠的伊伊,忽然想起了薛柏。
那个帅气的男人,曾经也陪自己夜跑,也用同样的姿势搀扶过崴脚的自己。
月光下他的那张脸,又清晰地浮现在了伊伊的眼前,离她那么近,似乎触手可及。
许久未联系,也不知道现在的他怎么样了。
在闲下来的时候,是否也会突然想到自己。
伊伊从未后悔过认识薛柏,他会后悔吗?
伊伊很想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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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来帮忙了!”
店铺门口,薛松正不耐烦地大声吼道。
虽然薛柏和薛松是亲兄弟,但是两人的相貌完全不同。
薛柏瘦削,薛松粗壮,薛柏长得眉清目秀,薛松则有些潦草。
在性格上,薛柏心细,薛松大大咧咧。
再怎么看,这俩人也八竿子打不着,可他们就是有最亲近的血缘关系。
“哎,来啦!”
薛柏应声疾步往门口跑去。
今天周六,上门选购的人比较多,他爸他们忙不过来,于是薛柏临时留在了店里帮忙接待,而薛松则继续带着另外两人负责送货。
薛柏家的店铺在利民巷算是一个老字号了——薛兴国在薛柏出生那年就在这创办了薛氏家具,到现在,已经有二十七个年头了。
由于薛家每一单都免费送货上门,而且包安装包售后的,服务态度没得说,质量也好。所以很多老顾客只认他们家的产品,他们也积累了相当一批客源。
薛家的生意,也算是红红火火。
大概八年前,薛兴国还将心心念念的隔壁五间店铺一口气给买下了,这件事他已经在心里悄悄盘算了好多年。
这样一来,加上原本的四间,他们一下子就有了一个九间店铺的大型家具店,成功在利民巷称霸。
这下薛氏家具不仅是利民巷年代最久的,店也是最大的,薛兴国对此相当满意。
薛兴国是一个有志向的人,他想要在自己有能力的时候尽最大努力把薛氏家具做大做强,甚至还想在附近的几个城市再开几家连锁店,但这还需要仔细斟酌。
原本一家四口就能撑起的店,由于这次扩张,渐渐地就忙不过来了,于是他又陆陆续续另请了三个帮手:赵景和王大漠负责和薛松薛柏一起送货安装,孟芝帮助薛兴国负责销售和接待,他老婆肖秀则主要负责收款和算账。
这样下来,每个人各司其职,倒也显得井然有序。
但是,这样平静的日子突然被打破了。
在今年四月份,薛兴国因为肺气肿住院了。
虽然不算太严重,但住院的那段日子里,薛兴国还是觉得心里发慌。
一方面,因为他这个主心骨不在了,店里面变成了一团乱麻,这让他很担心。
另一方面,这次是肺气肿,那下次呢?万一哪天自己真的一命呜呼,那家产怎么分,薛氏家具命运如何,这都将变成摆在肖秀和两个儿子面前的难题。
自己一定要在死之前把这些事安排好。
这个想法在老头子的脑中一直挥散不去。
他觉得这件事变得越来越紧迫,必须早点把这些事情交代下去他才能心安。
他大儿子薛柏今年二十七,二儿子薛松今年二十五,都老大不小了,但是又都没结婚,所以还没分家,一家子什么大小事都是薛兴国在做主。
他事先已经买了两套房子,两个儿子各一套,至于他们现在住的这个老房子,他想的是自己和肖秀百年之后两个儿子卖了平分就行。
房子的事很好说。
问题的重点就在这家店铺。
薛氏家具是老头子一辈子的心血,他不愿意看到自己死后这家店就倒下了。或者像个果子似的,一切两块,两儿子一人一半。这就不是一个整体,不是他想要的薛氏家具了。
这个店铺应该如何安排?
他一直苦苦思索着答案。
但是这个想法,他谁也没告诉,包括肖秀。
这中间还出了一件事——在他出院后他才知道,店里的孟芝和二儿子薛松走在一起了。
孟芝这丫头不过二十四岁,小姑娘长得有灵气,嘴也甜。
虽然她才来这里工作不到一年,但上手很快,对产品和客户心理都很了解,但凡她接待的客人没一个说她不好的。
薛兴国很喜欢这样机灵的丫头,但是美中不足的是她的学历不高,小学文凭都没拿到手。
作为一个员工,她当然是合格的,甚至可以称得上优秀。
但是如果日后作为一个老板娘,薛兴国还是有点担心。
一家店当然没问题。
可他想做连锁,想在全国开很多家店,这中间就涉及很多东西,在这一点上,凭他平日里对她的观察,孟芝这丫头,绝对不行。
至于两兄弟,都是一样的初中毕业,在这方面是胜过他薛兴国的。但是他们一个太大大咧咧不够心细,一个又显得有些畏首畏尾。
这件事呀,属实难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