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以眼还眼
转眼便到了二月初八,县试第一场的日子。
玉锦兮自己赶了车,去送两个弟弟赴考。
七少爷玉锦诚十分不安地问:“哥,咱们就这么出来了?祖父不会问吗?”
玉锦兮:“放心,就算是问起,也不会问到你们俩头上,父亲在家呢。”
“就是因为爹在家才担心的,爹最怕祖父了。”十少爷玉锦智道。
两个哥哥都瞪了他一眼,玉锦智一缩脖子不说话了。
玉锦兮:“你们俩只管考你们的,万事有父亲和我在。就算是祖父知道了又如何?五叔不也心心念念地存银子,要给他们家老大捐监生么?”
可人家是正大光明拿钱买的啊,不跟他们三房似的,是拿航海图换的。
玉锦兮对着两个胆小如鼠的弟弟叹气:“咱们不是想好了借口吗?说是芳姐姐求的知府林大人?”
“爹忘了怎么办?”
“忘不了,我昨天晚上又跟他说了一遍。”玉锦兮道。
好吧,这件事放心了,然后又开始担忧接下来的事情。
“也不知道他们三个在哪里等我们?若是错过了怎么办?”
玉锦兮又叹气:“他们三个和要你们俩一起进考场的,少了一个都进不去,无碍。”
“啊?那万一有一个拉肚子来晚了怎么办?”
“那就是命数了。”玉锦兮道,“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我还想问你们呢,你们找的这三个可靠谱?”
玉锦诚点头:“靠谱,是先生帮我们找的,说是以前的学生,家里也是读书人家,若不是先生担保,人家还不想跟我们俩一起呢。”
玉锦兮点头:“那就好,莫想太多,专心考试就成。其余的杂事有我和父亲盯着的,误不了你们俩的事。”
兄弟俩紧张地点点头。
玉锦兮又道:“我会在原处等着你们,不必着急出来,你们是头次下场,家里也没指望你们能考过,知道下场是怎么回事就得了。”
玉锦智瞪大了眼睛:“哥,人家都是给弟弟打气的。”
玉锦兮大笑:“成,给你打气,一定会旗开得胜马到成功,这回行了吧?”
说说笑笑地来到县衙门口,天还没亮呢。
玉锦兮有送考的经验,先把考篮里的东西一一检查过,又检查了他们俩的衣着,还特地嘱咐把所有的口袋掏空,等一切无误后,这才去找和他们俩联保的三人,看着他们五个排进了进考场的队伍之中,慢慢地往前挪,最后终于进了县衙。
还是俩菜鸡呢,和当年的文道伐北没法子比。
玉锦兮笑着摇头,天色还早,干脆找个地方把青花骡子一栓,自己进了车厢,立刻进入空间干活儿去。
农庄里的农作物都是幌子,真正的大头还是在她的空间里,而且她不打算一下子把这些农作物都弄出来,免得白白地给自己树立了竞争对手。向日葵和花生这两种炒货,如今可是她铺子里的招牌商品,农庄里是万万不能种的。
空间里又一批向日葵成熟了,她利落地把葵盘割下,铺在粗布上晒着,等干透了便可敲出籽粒来,开始新一轮的种植。
几年前种植的果树也开始陆续挂果,只是大都不多,她在自己以前的记事录上翻到了夏橙成熟的日期,还有两个多月。
嗯,到时候倒可以再做一笔,甜橙镇的橙子不错。打个时间差,不愁没有销路。
其实这个季节,武荣那边也有些新鲜水果上市。玉锦兮翻着自己的记事录,发现自己完全可以把水果贩卖这件事情重新拾起来,不过就是几天的功夫而已,便可挣上十几倍的利润。
嗯,要是闲了就去顺便赚一笔就是了。
玉锦兮把记事录收起来,把空间里的东西收拾了一番,出了空间,把骡车赶到自己的铺子里去送了些水果蔬菜,和顺子谈好了价格,然后又重新回到县衙门口等两个兄弟出来。
这俩人头次下场,十分谨慎,一直磨蹭到最后一拨人才出来,天都快黑了。
玉锦兮见他们俩脸上颇有疲惫之色,也不问他们考得怎么样,只让他们在车上安坐,把车赶了回去。离家还有一箭之地就让二人下了车,见二人进了家门才把车赶到僻静之地进入空间,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才出来。
一出来就觉得不对,天都快黑了,怎么还没掌灯呢?
玉锦兮出了屋子,院子里也没人。
喊了一声珍姐儿,也没人应答,就连大乖它们几个也都不在。
这都跑到哪里去了?莫不成见自己回来晚了,跑到三房那边去吃饭了?也有这种可能。玉鑫多和陈氏可是知道自己是做什么去的,把珍姐儿接过去照顾也是正常的。
那她也去好了,正好顺便把女儿接回来。
在前院遇到了正在院子里打转的青山,一见她就愣住了:“少爷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玉锦兮:“你在家?”
青山一跺脚,把少爷什么时候回来这件事情抛之脑后:“少爷您快去信本院,珍姐儿出事了。”
玉锦兮立刻往后走,那里有一条近路,边走边问:“怎么回事?”
青山疾步跟上:“今天珍小姐睡醒了午觉之后,大房那边的珏小姐来找珍小姐玩儿,看中了少爷前些日子给珍小姐买的笔筒。珍小姐说这是要给大哥哥的,珏小姐就说大哥哥已经不是珍小姐的亲哥哥了,珍小姐再给大哥哥送东西,就叫私下授受,是要被浸猪笼的。还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话,两个小姐就吵了起来,珏小姐推了珍小姐一把,大乖就把珏小姐扑在了下头。”
“咬伤了没有?”
“没咬伤,根本就没咬,就是吓唬了吓唬。行舟绿水都在旁边伺候着呢,当时就把大乖给喊回去了。不过珏小姐着实吓了一跳,是哭着被她的奶娘和丫头抱走的。”
只要没咬伤孩子就好,玉锦兮接着问:“然后呢?”
青山气愤地道:“也不知道她们回去之后说了什么,半个时辰前,老太太就派人来把珍姐儿叫走了。行舟绿水都跟了上去,大乖几个也去了,客路去找大管家了,我就在家等少爷。”
玉锦兮面沉如水:“珏姐儿还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说出来。”
青山咬了咬牙,道:“珏小姐说珍小姐失了贞节,就该自己去跳到院子里的池塘淹死。还说她如今不过是个一庶到底的庶女,根本不配用好东西,还要去扯帐子上的坠脚,还没扯下来,珍小姐就挡住了,说这是少爷给她的东西,珏小姐不能碰。”
玉锦兮点头:“还有呢?”
青山摇头道:“差不多就这些。”
玉锦兮又问:“珏姐儿为什么推珍姐儿?”
青山恨恨地道:“珍小姐不让她扯帐子,她就推了珍小姐一把,若不是行舟在后面扶了一把,珍小姐就得摔在地上了。”
“我知道了,你回去把饭菜拎回来放在小厨房,等行舟回来热热再吃。”
青山立刻高兴地应了一声,转头回去了。
玉锦兮满腔怒火地往信本院里疾走,珏姐儿一个五岁的孩子懂什么?这些混账话还不是大人教的?!她想到了这个,想到了那个,却没想到最锋利的一刀是自己家里人捅来的。
信本院已经在望,耳边也传来了嘈杂之声,还夹杂着狗吠,玉锦兮心急如焚,只恨如今在院子里处处都有闲人看着,不能利用空间赶路。
一进院子就被眼前的一幕刺激红了眼睛,只见台阶之上,珍姐儿小小的身子独自一人站立,只有台阶下的三条狗护着,小乖那么小的一只,也奶凶奶凶地对着人吼叫。几个粗使婆子手里挥着木棒,对着几条狼狗跃跃欲试,正是一个要打杀了的架势。行舟和绿水被几个婆子拧着手臂押在一边跪着,还在大喊着大乖小心、珍姐儿莫怕。
玉锦兮大喝一声:“住手!”
珍姐儿一双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恐惧与无助,却一直咬着下唇,紧紧地抱着小乖不让自己哭出来。她不知道为什么一向慈善的太祖母要让她去跪祠堂,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向疼她的祖母为什么不为她求情,更不知道娘为什么会被挡到一边,但她知道爹爹一定会来救自己,把自己带离这个陌生的院子,不让那些凶狠的婆子们把她抓走。
玉锦兮疾步奔向了台阶上孤零零站着的珍姐儿,珍姐儿慢慢地从茫然状态中回神,终于看清了那个奔向她的熟悉而安全的身影。
珍姐儿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着爹爹。
玉锦兮一把把珍姐儿抱在怀里,轻声安慰道:“珍姐儿不怕,爹爹来了,没人能伤害珍姐儿,谁都不能。”
大乖几个呜呜地后退,把玉锦兮和珍姐儿围在了中间。
玉锦兮冷冷地扫过院子里的人,老太太,大太太,三太太,大少奶奶,二少爷,二少奶奶,还有那个被呵护备至的珏姐儿,目光在珏姐儿的身上停留了片刻。
珏姐儿立刻瑟缩着,把自己藏在了二少奶奶身后。
二少奶奶没好气地道:“六弟你吓唬我们珏姐儿作甚?”
玉锦兮冷冷地道:“哦?我看她一眼便是吓唬她,那你们趁我这个当爹的不在,对我女儿喊打喊杀的又怎么算?”
二少奶奶气道:“谁对她喊打喊杀了?”
玉锦兮冷笑:“没人看顾的是谁?被好好护着的又是谁?难不成被喊打喊杀的是你身后那个不成?”
二少奶奶:“你,你蛮不讲理。”
玉锦兮:“那二嫂就给我讲讲,这个理是怎么算的。”
“反了,反了,你们还把我老婆子放在眼里吗?!”老太太气急,使劲戳着手里的拐棍。
玉锦兮笑笑:“孙儿自然是把祖母放在眼里的,还请祖母解惑,珍姐儿一个五岁的孩子,究竟犯了什么天大的错,非要被人如此对待不可?”
二少爷面有惭色,上前一步道:“六弟,此事都是误会。”
玉锦兮:“那便请二哥跟我说说,这个误会是怎么个误会。”
珏姐儿尖利地叫起来:“她不要脸,她该死!”
二少奶奶急忙捂住了她的嘴,低声呵斥道:“闭嘴!”
玉锦兮却直问过去:“那就先从珏姐儿这句话说起吧,我家珍姐儿怎么个不要脸?怎么个该死?若是说出来一二三便罢,若是说不出来,祖母,咱们玉家的家训中,子孙若是满口粗言秽语,定然也是有说法的吧?!”
老太太气道:“你们一个个的,谁把我这个祖母放在眼里,来人,去请老太爷来,就说我要被这群不肖子孙给气死了!”
自有人奔跑出去送信,大太太叹了口气,上前一步道:“小六,还是坐下来说话吧。”
玉锦兮笑笑:“那是自然,只是我这俩丫头,大伯母是不是也该让人把她们放开了?我这一天都不在家,正好也让她们给我从头到尾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让我女儿在家里都不得安宁,遭遇这杀身之祸。”
大太太嗔道:“你这孩子,哪里是什么杀身之祸,说了是误会而已。”
玉锦兮不说话,只看着摁着行舟绿水的婆子们。那几个婆子急忙撒开了手,六少爷的眼神太吓人了。
行舟绿水急忙奔了过来,委屈地叫了声少爷。
玉锦兮点点头,对她们道:“一会儿实话实说,莫漏了什么,也莫添油加醋。”
她说话的声音颇大,满院子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二少爷脸上的惭愧之色更浓,一言不发地低下了头。
玉锦兮又把目光看向了还拿着木棒的婆子,嘴里问着行舟绿水:“你们俩可曾被打?”
几个婆子急忙退远了些,悄悄地把木棒扔了。
绿水哭了;“少爷,我们没事儿的。”
行舟的眼泪也掉了下来:“少爷,我们做奴婢的,就是挨两下也无妨的。”
玉锦兮一边的嘴角上扬,继续问:“除了你们,还有别人挨打了没有?大乖它们可曾被打?”
行舟怒气冲冲地看着那几个婆子的一举一动:“没有。”
玉锦兮又问:“大乖它们可曾伤了人?”
“没有。”
二少爷的头已经垂到了胸口,只觉得六弟字字如刀,刺得他这个当哥哥的,再也没有脸面见人。